“謝謝您出手援助。”官大娘在旁邊代我說話。
燕歌行目不斜視,隻是沉靜地看著我,然後溫和地開口:“明天出殯的事項我手下的人已經安排妥當了,濟南城裏最擅長勘察墓地的平大師去過南山三趟,已經為夏老爺子推定了一塊‘移山填海、魚躍龍門’之穴。殯儀館、墓地的人都會電話聯絡你,你隻需按照他們的時間計劃執行就好。我知道,家裏長者去世,心情肯定不好受,你一定要想得開,看得開,老人駕鶴西遊,是功德圓滿、福報降臨……”
他的右手按在我左肩上,沉甸甸的,也熱乎乎的。
我不知該說什麼好,隻能說“謝謝”二字。
“江湖風波惡,俗世多風雨。記住我的名字,燕歌行。以後,不管出多大的事,記得聯係我,燕家會替你全部擺平。”他又說。
依稀記得,昔日大哥帶著我打遍濟南城內外時,也說過這樣的話——“任何時候都不要怕,有大哥保護你。隻要大哥還活著,就沒人敢欺負你。”
我心裏湧起一股暖流,抬起頭看他,驀地發現,他的嘴角竟滲出了一道血痕。
“你——”我一驚。
他的右手在我肩頭一捏,眉頭皺著,不動聲色地搖頭,而後輕聲吩咐:“別叫,大敵還在暗處。”
這下我才知道,他的手一直抄在口袋裏是因為自身已經負傷,隻能硬撐著裝腔作勢,以計謀巧妙地震懾敵人。他說還有大敵環伺,一定不是虛言。
我咬著唇點頭,示意已經明白。
“下人們放了一點零用錢在西屋裏,別推辭,以後我們需要交流的地方還很多,大家來日方長……”他收回手,轉過身,步伐堅定地向大門外走。
很明顯,他的雙腳經過之處,每一步都留下了半個濕漉漉的腳印。那定是他身受重傷後沿著雙腿流下的血跡,如果不馬上趕去醫院包紮就危險了。
我希望他平安無事,畢竟像他那樣的正派高手當世已不多見,每離世一個,都是華人世界的巨大損失。
官大娘向著燕歌行一躬到地:“恭送燕先生。”
燕歌行沒有回頭,隻是淡然地擺擺手,便跨出了大門。
“京城來的大人物——氣勢果然不一般。”官大娘由衷地感歎。
我進了北屋,轉入西屋,看到五小捆人民幣端端正正地擺在桌上,應該是五萬元,捆錢的紙條是銀行打好的,原樣沒動。這些錢,正好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能夠應付葬禮上的一切支出。
我把錢拿起來,百感交集,對燕歌行這個人的感覺唯有“感激”二字。
由破窗裏向外看,院中、牆上靜悄悄的,並未發現異常。
我相信燕歌行所說,除了已經現身的敵人,還有更強大、更陰鷙的敵人藏身於黑幕之後。而且,濟南城中的異能者並非隻有官大娘這樣的善人,還會不斷湧現出殷九爺那樣“有奶便是娘”的小人。
江湖之大,容人千萬。要想行得安穩,必須要時刻擦亮自己的眼睛。
這一夜真的是萬分漫長,幸好唐晚並未卷入其中,而是在一切危機煙消雲散之後才姍姍來遲。她進門時,我和官大娘剛剛在靈棚外的小凳上坐下,各自端著一杯熱水想心事。
奇怪的是,唐晚的臉色極為難看,疲憊中透著驚疑。
“你回來了?”我起身迎上去。
唐晚答應一聲,臉上勉強擠出笑容。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我問。
唐晚瞥了官大娘一眼,輕輕搖頭。
我看得出,唐晚一定是遭遇了怪事,否則不會如此頹唐。
“石頭,我先回去,天亮再來。”官大娘也站起身,把杯子放在凳子上,蹣跚地向外走。
我們三個同樣狼狽,都失去了平日裏的輕鬆笑容。
官大娘出門,唐晚先去靈棚裏給爺爺上了香,然後默默地坐下。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又問。
“從市立醫院過來,到百花洲有多遠?從百花洲折到曲水亭街再到這院門口又有多遠?”她喃喃地問。
這是我走慣了的路,不用想也能答上來:“總共有一公裏多點兒。”
“一公裏?步行大概二十分鍾就可以走完是吧?”她苦笑起來,彎下腰,雙手敲打著膝蓋。
我點點頭,人的步行速度約為每小時四公裏,那段路的確能在二十分鍾內走完。
“我走了三個小時。”她說。
我皺眉,市立醫院到百花洲這一段屬於濟南市的東西要道明湖路,兩邊全是路燈,而且車流量較大,即使是在淩晨也不斷地有出租車飛馳而過。百花洲到我家雖然是小街,但路燈也是很亮的,沒有黑燈瞎火之處。
這兩段路,即使是外地來的陌生遊客,隻要走過一次,就不會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