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燃香辨吉凶(3)(1 / 3)

外麵的門又響了一次,有人走進來,嗒嗒的腳步聲清晰傳來。

我問:“唐晚,你又回來了嗎?”

外麵無人應聲,於是我又大聲問:“是李護士嗎?”

奇怪的是,外麵仍然無人應聲。

我立刻後退,一步跨出了衛生間,向病床那邊望去。沒想到的是,進來的竟然是去而複返的官大娘。

此刻,她正站在爺爺病床前,佝僂著背,俯身向前,臉幾乎要貼到爺爺臉上。

“官大娘,你怎麼又回來了?”我忍不住問。

按照時間計算,從官大娘出門到現在已經十分多鍾,她最少應該已經走到了醫院門口才對。

我沒有多想,緩步向前走,到了爺爺的床尾。

咖啡粉的威力正在顯現,我覺得頭腦清醒多了,麻木的雙腿也已經有了知覺。

“官大娘,你是忘記東西了嗎?”我好心好意地問。

“現在是……什麼……時間?”官大娘垂著頭問。

我看看腕表,自然而然地回答:“差十分六點——”

回答完了,我突然意識到官大娘的聲音有些異樣,不再是平時尖利清亮而且有著典型濟南方言特點的那種語調了,而是……而是一個蒼老了許多的聲音,並且不像是女聲。

“官大娘,你怎麼又回來了?”我心頭一緊,立即向左側跨出一步,以病床為界,跟她拉開距離。

“回來?回來?我覺得……我一直都在,沒離開過,咳咳……咳咳……”官大娘低著頭回答。

我的心突然被一隻無形的手攫住了,雙腳釘在地麵上,再也無法移動半分。

“她是誰?她不是官大娘!是一個男人在說話!有一個男人在她身體裏——”這許多個念頭同時湧入我的腦海,使我的心髒咚咚狂跳起來。

這次我聽得真真的,官大娘的嘴唇在動,但發出的卻是一個至少有七八十歲的男性老者的聲音。當那“老者”發出咳嗽聲的時候,官大娘的身體沒有絲毫的顫動,並未做出任何咳嗽的動作,而是隻發出了那種“咳咳”的語聲。

當然,我眼中看到的百分之百就是官大娘——那個曲水亭街鄰居們人人都給三分麵子的神婆、靈媒。她的老式發髻、灰布衣褲、灰色布包以及腳上那雙灰色圓口老北京布鞋全都說明了這一點,她是如假包換的官大娘,隻不過離開十分鍾後再回來,身體內部已經發生了我完全無法理解的突變。

我緩緩地彎腰垂手,拎起側麵的方凳,時刻準備著,隻要她有不利於爺爺的異動,我就一凳子砸下去。

病床的寬度是一米二,而官大娘此刻保持著向前探身的姿勢,那麼我倆之間的直線距離不到一米半。一旦發生戰鬥,就完全變成了麵對麵的短兵相接。

我深吸了一口氣,咬著牙,勉強自己擠出了一絲笑容,並且發出了幾聲訕笑。

天已大亮,陽光即將照進來,就算有什麼魑魅魍魎之類想趁人之危搞事,我也敢豁出這一百六十斤去應對。

“好大的……雪啊,真冷,河邊的柳樹都凍成冰溜子了……這麼大的雪,缺衣少炭的,你說,濟南老百姓怎麼過啊……”官大娘低聲說。

我不知怎麼接話,因為本來濟南冬天就沒幾次大雪,而且現在是春天四月,跟大雪、冰溜子根本就不搭邊。

“鬼子出了關、進了京,往南一晃悠,刺刀和戰馬就要過黃河了。這場惡戰,躲是躲不過去了……唉,打吧,不打不足以平民憤,不打,永遠也解決不了問題……山東是中國的糧倉,濟南是山東的定海神針,濟南要給鬼子拿下了,一馬平川往南,中國就完了……打,一定要打,豁出命去打,這副擔子啊,山東大漢不挑,全中國……還指望著誰呢?”官大娘的聲音越來越流暢,似乎那“老者”的靈魂正一步步從僵化中複蘇,說話能力也一點點恢複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