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朱鉉的口吻帶著一絲無奈,仍是異常的堅定。
但周圍軍士們怎麼能依?
“將軍不可啊!”
“請收回成命!”
“將軍,我等皆犯死罪,請一並治罪!”
俯在地上的軍士們亂七八糟的喊了起來。
朱鉉聽了,不禁蹙眉。眾人這就是要用“法不責眾”來要挾自己啊!當下再次異常堅決地揮揮手,身旁的隨扈立即上去提起張逸、閻行向外拖。
眾軍士這下更亂了,甚至有人蠢蠢欲動,要起身上前搶人。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忽聽得有人高聲喝道:“擅行軍法,將軍亦是死罪!”
別看現場嘈雜,這一聲卻是喝得底氣十足,所有的人全都是聽得清楚。
這下,跪著的人也不喊了,甚至擒拿張逸、閻行的扈從都止住了手。
“誰人如此大膽!給我站出來。”朱賁第一個回過神來,大怒道。
話音剛落,閻行也大叫起來:“匹夫狂妄!”
緊跟著,眾軍士紛紛亂罵起來,要揪出那位膽大之極的狂徒。
朱鉉卻是徹底被說愣了。這是誰?自己行軍法,竟也是死罪。
倒不急著揪出此人,朱鉉低頭思忖此人之言,忽然想起什麼來。
正在此時,人群中走出一人。
單薄的身材,四肢欣長,麵色白淨,隻是滿臉的倔強不屈之色。
也真奇怪了,見了此人,所有的人,包括罵得最歡的朱賁、閻行都自覺地閉上了嘴。
“原來是【內刺】大人。”
“這內刺大人平日裏可是執掌軍中法度的?”
“別裝糊塗,你小子上個月不是挨了這位大人的板子。”
“那是啊!我表兄是你們隊長,為我求情,也跟著挨了板子呢!這可是個六親不認的主。”
“那你還敢說。快住言,讓他聽見,準沒好果子吃。”
地下趴伏著的軍士中,開始竊竊私語。
朱鉉認得此人。此乃楊弘手下內刺,陳矯。
陳矯,廣陵郡東陽縣人。本姓劉氏,因過繼與母族而改姓陳。少年避禍江東,為朱鉉所招攬。因陳矯善辭令、重法製,揚州起兵時為中軍主簿。後隨楊弘修習法典,甚得楊弘嘉許,便被任命為中軍內刺都督。
內刺,掌管軍中執法者。現下,中軍有二十名內刺,以陳矯為首,直接向朱鉉負責。
朱鉉見是此人,不由得皺了眉,語氣極是不善的問道:“我嚴行軍法,何來死罪?”
別看朱鉉說得鎮靜,其實心裏早打起鼓來了。方才細思之下,已經恍然。
軍中刑法,需先谘詢內刺,由其斷明罪責,依法典闡明刑罰,而後再由主將發布執行。
打個比方。普通士兵犯法,應由伍長處置,但必須稟明內刺。內刺負責斷其罪、明其罰,而後伍長才可依法處置。
如張逸、閻行這樣的大將,率兩營軍士互毆,則必須經過內刺都督明正典刑後,朱鉉才能下令處置。
這正是為防止軍中擅行軍法,導致律法不公,軍士不滿。
“主公擅行軍法,置我等內刺於何地?”陳橋毫無懼色,不卑不亢的質問道。
朱鉉不覺難堪,語速放緩道:“這個嘛···是我孟浪了,未經你等明正典刑。”
“主公,楊都督早在軍中公布法典,擅行軍法者,與被罰者同罪。”陳矯又提醒道。
何謂之擅行軍法者,與被罰者同罪?就是說,未經明正典刑,下達任何刑罰,發布之人也要受此處罰。
朱鉉要殺閻行、張逸,自己也已身犯死罪。這還了得,主將豈能斬首?
大家夥兒知道陳矯風骨極硬,可他這次直指中軍主帥,還是為其捏把冷汗。
陳矯倒是渾然不覺,孑然而立,一副無畏無懼狀。
朱鉉的目光在陳矯麵部掃來掃去,看不出一絲惶恐,驚異地問道:“你真要治我死罪?”
“如將軍已經處死他二人,則同罪。幸甚大錯尚未鑄成,隻請收回成命!”
陳矯話音剛落,眾人的心中才覺鬆口氣,還好有挽回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