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陳之行來說,這一天和其他的任何一天毫無兩樣。
清晨六點,起床;靠在床頭靜靜地想一下這一天的工作打算;六點十五分,下床洗漱;六點三十分,做廣播體操;七點,下樓,上車,上班……七點過五分,車子經過承新鋼廠。
馬路的另一側,迎麵走過來七八個人,打頭的兩個人舉著白底黑字的標語,陳之行眯眼一看,上麵寫著“還我土地,還我故鄉”八個大字。
陳之行連忙對趙曉說:“停一下。”趙曉放慢了車速,往車窗外看了看,將車子慢慢停靠在路邊。陳之行打開車門要下車,趙曉急急地說:“等我一下,我跟您一起過去。”陳之行說了一聲“把車停好,別礙事”,就大步走出去了。
正趕上一個紅燈,車流停了下來,好像給陳之行讓路似的。陳之行順利地過了馬路,走向那幾個遊行的人。眨眼的工夫,周圍已經有十幾個群眾在圍觀了,陳之行再次望了一眼標語上的八個字,皺了皺眉頭,胸口一陣擁堵。
陳之行走進人群,人群安靜下來。
“怎麼回事?哪個老鄉願意說說?”陳之行嚴肅而又親切地環視著。
打標語的那兩個人打量著陳之行,其中一個問:“你是誰啊?”
陳之行說:“我是咱們承新市紀委的工作人員。”
打標語的兩個人沒接話,拔腿就往前走,走出去了,才回頭喊:“你和那些開發商都是一夥的!”
陳之行追過去,旁邊圍觀的人也追過去。
趙曉被車流阻隔了,隔著馬路向陳之行張望。可是,他已經看不到陳之行了!陳之行被人圍著,在趙曉張望的瞬間,他好像消失了!趙曉再往周圍看,突然發現離人群不遠處,停著一輛白色的豐田霸道——一輛沒有車牌的豐田霸道!趙曉的心髒騰地起了火,他湧起一陣後悔,強烈的後悔,他不該讓陳之行一個人過去……他飛身回到車裏,拿出了那根警棍,一邊對著疾馳的車流擺著手,一邊往馬路那邊衝過去……晚了。
陳之行已經倒在了血泊中。
那兩個舉著標語的人把手裏的標語一扔,分別從懷裏抽出了一把尖刀,一起對著陳之行的身體猛刺過去。
之後,那兩個人瘋狂地跑向那輛白色的豐田霸道,飛快地鑽了進去,車子又飛快地拐進旁邊的一條岔路,眨眼就不見了。
躺在地上的陳之行縮成一團,捂著腹部,鮮血把他的雙手染得通紅……有人在報警,有人在叫救護車。趙曉抱著陳之行的頭部,大喊著:“陳書記,陳書記!”陳之行微微地睜了睜眼,沒說出話來。血,一點一點地染紅了陳之行身下的土地。趙曉緊咬著牙關,強迫自己不哭不喊,可是,眼淚卻不聽話地洶湧而下了。
警車和救護車幾乎同時來了,淒厲地呼嘯著,驚得所有的路人停了下來,愣愣地望向那裏。機動車也放慢了速度,車裏的人都搖下車窗,抻著腦袋往外看。
陳之行的下腹部和腰部被尖刀刺中,小腸和左腎破裂。
救護車上的陳之行麵色蒼白,四肢冰冷,脈搏加快,在昏迷中呻吟著……紀委書記陳之行遇刺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全城,成百上千的群眾聚集在承新人民醫院的大門口,等待著陳之行的消息。有些人心急,非要到病房裏去打聽,被另一些人叫住了。他們說:“就在外麵等著吧,陳書記要是知道我們在門外,非著急不可!”
黃昏時分,田軍領著一位醫生來到了人群中。醫生對大家說:“各位先回去吧,陳書記的手術非常成功,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請大家放心吧!”
人群中頓時一片歡呼。
有人輕輕地碰田軍的衣袖,田軍回頭一看,是高盛。
高盛的眼裏全是眼淚,顫巍巍地叫了一聲“田秘書”,他的身後站著夏菊,夏菊的眼睛紅著,顯然是剛哭過。
田軍握了握高盛的手,又對夏菊點了點頭,三雙淚眼相對,此時無聲勝過有聲。
陳之行醒來的時候,靜宜和明明正在低頭看他的臉。見陳之行睜開眼睛,她們放心地笑了。
陳之行動了動嘴唇,虛弱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陳之行再抬眼看,看到了正在對他微笑的周漢良,不禁一愣。
周漢良走過來,輕輕摸了摸陳之行的頭,說:“老弟啊,從今天起,我們又可以並肩作戰了……”
靜宜馬上貼近陳之行的耳朵,悄聲說:“從今天起,漢良書記就是承新的市委書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