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滴滴答答的雨就是馬雪梅心裏的苦,沒有頭,也沒有尾,隻有滴滴答答的旋律持續,苦,也在持續。

馬秀枝心疼這個比自己僅僅小兩歲看上去卻又要比自己大很多的妹妹,可她又有什麼辦法呢?

如果說歲月是把殺人刀,刀刀催人老,那麼生活就是那把殺人刀的磨刀石,把刀磨的鋒利無比,輕輕劃在臉上的歲月的痕跡是那麼深那麼理所當然又那麼順心順手,而被歲月摧殘的人絲毫感覺不到疼痛,也許是已經被摧殘的麻木了感覺不到了疼痛,還或許是已經被摧殘的麻木了習慣了疼痛。

馬雪梅,就是被歲月與生活摧殘了的人,體無完膚。畢竟歲月在繼續,生活也得繼續。

李長文來到李長青的院門外扯著嗓子喊道:“長青在家嘞不?長青?”對這個比自己小十歲的弟弟李長文有種恨鐵不成鋼、力不從心的感覺,自他擔任村長十幾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李長青弄到小隊隊長的職位,唉,這個不爭氣的兄弟,一點兒“官樣兒”也沒有不說還怕老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十裏八鄉沒有不知道李長青窩囊的,甚至大人嚇唬那些不聽話的孩子也會說“叫你再不聽話吧,以後給你討個像寇二妮那樣的媳婦!”有時這話絕對比“你要再不聽話就把你丟給‘老貓兒’吃了你”好用的多,可見在這裏孩子們幼小的心靈裏“寇二妮”可要比“老貓兒”厲害得多。

大晌午的就聽李治軍老婆張紅梅在街上嚼舌根子說李長青又挨打了,李長文無名火氣耷拉著臉直奔了李長青家。到了門口見大門緊緊閉著心裏暗道:大中午的還關啥門呀!不再多想推門闖了進去。

王春改一人在黃瓜地裏忙到快晌午,昨天李長青喝酒喝多了薅了不少瓜秧,她一時怒起把他揍了個半死直到上午還疼得哭爹喊娘不肯起床,想想有點怪後悔的,是不是自己這次下手太重了?想到這裏抬頭看看太陽快晌午了趕緊放下手中的活計回家做飯。

陶廣柱洗了把臉問王豔:“啥時候吃飯?吃完飯我還得去長文家。”王豔有些生氣的嗔道:“催、催、催,就知道催,有能耐你自己做飯去!”陶廣柱白了王豔一眼:“你懂個啥?村裏馬上要通電了,再不活動活動的話電工就泡湯了!以後能不能過好日子還不是得指望這次能不能當上電工?!”王豔不知道怎麼接著反駁,不服氣的猛坐到床沿上轉過頭去嘟著嘴,她今年二十六歲,歲月沒在她身上刻下半點農村婦女應有的滄桑。“好看。”陶廣柱甕聲甕氣嘟囔了一句。王豔心中的不愉快頓時煙消雲散,低著頭紅著臉笑罵:“滾,煩人。”結婚五六年了王豔保留著做姑娘時候的嬌羞,陶廣柱也不知道是自己哪輩子修來的福氣能討到這麼漂亮的婆娘,這可是當初十裏八鄉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心頭一蕩便把她按在床上親啃一番。“哎呀,你幹啥?”王豔臉更紅了,緊閉著眼嬌嗔道:“晚上吧,這大白天的……”“怕啥?”陶廣柱極不情願的抬了抬頭:“自己家怕啥?”“那你先關上屋門行不?”“關啥關,這麼熱。”王豔不再繼續反駁轉頭看來看窗外,烏黑油亮的過肩發鋪滿了繡著彩色鴛鴦的枕頭。

李長青沒大礙,隻是不願意去田裏幹活才裝出不能下地的樣子逃懶,可偏偏王春改吃這一套。“長青,還疼不?”王春改心疼的幫李長青擦著紫藥水問道。“哎呦……哎呦……,俺嘞腰,俺嘞腿……你說你下這死手幹啥?就為了幾棵破瓜秧萬一把我打死了咋整?我還不如破瓜秧中用?”說著裝出要擦眼淚的動作順勢擦了一下睡覺時嘴角流的哈喇子,婦女哭罵時的語調:“俺嘞內個老天爺呀啊……俺嘞內個命咋內個苦呀啊……差點內個沒被打死啊……以後這地裏的活咋辦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