叡曄三十二年春上,先皇晏駕,臨終遺詔:“傳位於十九子司徒楚翔。”
老皇依安雖生平少有豐功偉績,卻是上世帶來的功德家底頗豐,故而今世子嗣繁衍、各處繁茂,竟不費心半點一日仙去、後繼無有子承。
相當意外的結果、也是必然的結果,司徒楚翔——依安先皇曾經一度最漠視的一個兒子,最後也是因被最得寵的娰嫻皇貴妃養在身邊,愛屋及烏,最後也是將皇恩播撒此處。
實則,繼位之初,司徒楚翔也還隻不過是年齡不足雙十的少年。
有聞司徒楚翔本性也是極富個性之人,雖坊間有言,如今的天下實有娰嫻太後把持掌控,天子隻是太後手中持線操縱的傀儡而已。
不過公斷隻有人辯,很多時候,這個被人看作傀儡的新皇,偶爾也會在一些重要的決斷之時,展露俾睨天下的霸氣,亮其天子之風:“朕是一國之君,誰敢抗命,立斬不赦。”
都知道這個新任的國君,乃是少年英雄,昔日金戈鐵馬、振臂長征之中也是拚死禦敵、戰績累累傷痕也累累的悍將。
狡詐者、逢場作戲者、生性便是隨風而倒者……雖有心依附太後的勢力,不過,生死當前還是兩者之間取其先,好在,新君決斷之意並無爭議之處,故而也好假以借口搪塞。
新君繼位、勢不可擋。
繼而,廣袖長揮,一道聖諭震徹九州:先帝的叡曄王國改元“天齊”,意遠悠長。
“池塘藉芳草,蘭芷襲幽衿。”
天齊五年孟夏的一日,落日融金、弱風扶柳,醉人心池。
都城內的一條街上堪稱熱鬧非凡:鼓樂、禮炮、紅氈、花轎——自然,是某戶人家有喜,大婚之日。
先朝致仕鐵騎將軍冷弩府前早已喜氣洋洋,大紅喜字耀眼奪目、紅綢高懸、長氈鋪地,滿院子的高朋滿座,人臉帶笑,隻待著新人入門、喜宴開啟。
無意間,一個人影電光火石般人群之中越過,閃身間立於一身大紅喜服的新郎身側,繃緊的一張臉湊過去、附耳低聲著什麼。
隻見身著喜服之男子,長身玉立,英挺的眉頭微微蹙動,麵上並無表情變化,遂也低聲交待著什麼。
……
喜宴隻等著過了一時半刻,仍不見新人下轎入府,許多人便開始在席位之上竊竊私語、坐不穩長椅。
——“嗨,聽說了沒有啊?”有人四下了張望了半天,耐不住肚子裏裝的二兩酥油,起了頭。
——“如何?”幾個喜好打聽的客人,湊近了過來。
——“列位,隻當是玩笑聽聽就好,也沒確認。”起頭之人還是心有忌憚,悄聲囑咐道。
——“哎呀,是是是,都是自家人,有什麼可藏著掖著的,隻管說說,到底是怎麼了?”好事之人,自然是耐不過性子,急急地催促著。
——“嗯”起頭的人似乎確認了其他人的承諾和認可,方將聽說來的奇事小聲廣播著:“聽說呀,那頂快要迎進門的轎子可是沒接了新娘子,空的。”
一石攪起千層浪,小道消息就這麼忽忽悠悠地開始在客人間傳了出去。
此時不算過分,再接續可是更為千奇百怪的猜測紛遝而出。
有人開始斷言,昔日將軍府的霸氣不再,誰還願意將自家的女兒嫁進一個一如常人家的沒落將軍府;也有人搖頭晃腦間持了否定態度,將軍府根基猶在,隻不過是今日人模人樣的新郎官隻是徒有其表,無德無能、又喜好花間柳巷與那些個脂粉堆中的風塵女子曖昧不清,哪個好人家的女兒願意嫁過來受罪。
各種各樣的猜測不盡,可謂是桃色緋聞外帶了新婚的喜氣,這喜慶勁可是即時空前高漲了起來。
先前都覺著呆不住的客人,這會子倒是沒有人起了離去之意,各自安然如故,穩坐原位,津津有味地品嚼著將軍府一對新人的八卦、坐看好戲。
期間,真格地還有小道消息來源不斷:不敢得罪餘威尚存的將軍府,京都李巡撫家的二小姐便是不幸被將軍府中紈絝不羈的小公子被指了名的待嫁新娘。
本是家父畏懼曾幾何時位高權重的鐵騎將軍,認可了這門小女子打心眼裏不接受的婚事,別說是京城之內將軍府的浪蕩公子臭名昭彰到了人盡皆知的份上,還有一層是人家懷春女子的心裏早有意中之人。
自然,這婚事是女兒家萬萬不肯屈從的,大婚當前,待嫁新人可是在自家裏鬧翻了天,先是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奈何其父是膽小怕事的人,唯恐得罪了昔日龍威虎震的老將軍,說死也不鬆口,隻管女兒鬧去,說到底,就是那頂花轎,她是死活都要上了。
鬧夠了、哭累了、求乏了,最後,還是母女連心,巡撫夫人是豁出了老命,愣是冒著生死的大事背著人放跑了女兒:“去吧,為娘知道你嫁過去就是不幸一生,娘是過了大半輩子的人了,死了,也不能讓我女兒嫁了那樣的浪蕩公子哥受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