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流風(1 / 2)

秦嬴政八年

昏黃已漸漸浸染了山林。他在射出手中最後一支金翎箭時,將鍍金的箭弓放進了燕尤的手中。隱隱地,他聽見長劍掉落在地上的聲音。修長的手指輕輕握上劍柄。穿過層層綠竹,眼前的女子一襲沾血的紫衣,倒在樹下,肩上深深插著他的金翎箭。

他本可以留下她一人自生自滅,但她手邊回雪劍上明珠熠熠,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以前在古書中看到的傳說——流風回雪本是一對,然而卻被人以自身性命靈魄為忌下了極為狠毒的詛咒,劍的主人必定相識相愛,卻永世不得相守。

他擦去女子臉上的血汙,露出清婉的麵龐,眉目淡然卻別有風情,薄唇輕抿而嬌豔欲滴,乍一看姿色平常,可越看卻越覺回味無窮。

然而這都不是嬴政所關心的,她看到的是,女子即使失去意識,也沒有鬆開的握住劍柄的手。

到底要做到多少,才能守住賴以生存的所在?

他輕輕一笑,“來人,將她帶回宮去。”

纓紗重重垂落,嬴政靠在紅木門上,一室幽寧,有風柔柔,他注視著她蒼白的臉頰,雙眉緊蹙,似曾相識的容貌,加深了他的疑惑。她望向他的一瞬,他下意識轉移了目光。可惜她第一眼看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側的劍。

流風回雪,生生世世,不得相守。

“這把劍比我的性命都重要。”

他的雙眸折射著幽黑的光,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不定。

從此,他像不受控製般,常常推開那扇木門。

他會在後園為劍霜舞劍,他喜歡看她不屑地“撲哧”一笑,他喜歡看她回劍的冷冽,“霜兒,你可願意在這鹹陽宮中與我相伴?”他總是笑著,可這淡淡的微笑下不知隱藏了多少擔憂與害怕。“長卿,你的劍法有破綻。”劍霜隻揮著劍,冰冷的劍鋒映著她看不清的容顏,多少次了,她從不作答。他便大笑著,繼續舞劍,劃落重重樹葉,“已有十年沒有人再喚我長卿了。”

他喜歡在她的房間小憩,似乎是在她來了之後,他才發現這裏淡淡的陽光如此怡人。

感受到劍霜的腳步後,他裝作沒覺察,長歎一聲,“唉,此生誰能與我伉儷信篤?”聽到劍霜的笑聲,他的嘴角不住地微微揚起。“長卿,看我給你找來了什麼?”當他看見她手中那串玲瓏紅果時,笑容便凝固了,“你出宮了?”

莫名的煩躁。這種事情不在自己掌握之中的感覺,讓他慌張。慌張到,他甚至沒有再看一眼那串鮮紅的相思果。

一切似乎都沒有變,一切似乎都已改變。“長卿,你有心事嗎?怎麼近來這麼沉默。”他笑著,勉強地。劍霜,你到底是誰?

他無法再懷疑下去了,他要親自證明,她隻是個平凡的女子,而非別人刻意送來的殺手。

當大火點燃夜空時,他終於看見了她。他笑著抱緊她——對不起,霜兒,原諒我的試探。

可惜有些事注定要發生,有些人注定要分離。

那一晚,他告訴她那場大火是叔父放的,或者說,他說是叔父放的。

隻是,他沒有想到,她竟是這樣單純的女子。

當呂不韋特意將劍霜送回鹹陽宮時,她已傷痕累累。嬴政不想去計較呂不韋的用意,挑釁也好示威也罷,眼下他關心的隻有劍霜一人。他不覺雙拳緊握,霜兒,你太傻了。月光下,他的臉頰上閃爍著微弱的光,好像有淚水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