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從芥川文學作品到黑澤明電影《羅生門》(3 / 3)

其次,在上麵的內容中也有提到,黑澤明在電影中獨具匠心地設計了一個新的角色——下人,這既是對芥川小說《羅生門》的繼承,也體現了黑澤明對於芥川“利己主義”的獨特見解。電影中下人與雲遊僧和最終良心發現的樵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可以說他是徹頭徹尾地代表了“惡”,他以時代之惡為借口肆意放縱了人性之惡,“這世界本就是地獄”,且因自身之惡而絕不相信他人之不惡,“反正我不拿也會有別人拿走,拋棄孩子的父母才是罪惡”。這個黑澤明精心設計出來的角色與芥川原作中的拔死人頭發的老嫗甚為相似。小說《羅生門》中的老嫗,一方麵為自己拔死人頭發的罪惡之事進行開脫,認為“不做就得餓死,沒辦法才這麼做”,另一方麵認定了人性本惡,利己主義本屬人之常情,“所以,我現在所做的事,我也不認為是為非作歹。我也是為了免得餓死,沒有出路才這麼幹的。是啊,這個女人很了解我沒有出路這一點,對我的行為會寬恕的吧”,將時代的惡理所應當地理解為“為了生存,即使做再惡的事情都是正確的”。芥川通過此小說旨在徹底批判可怕的利己主義。芥川一生在創作中都致力於對人性美醜的深刻探索,繼小說《羅生門》對人性利己主義的透徹揭露和批判後,1921年通過創作曆史小說《叢林中》進一步以淡然超脫的姿態對人性中的利己主義進行了剖析。當然,芥川不是以直白的方式引導讀者了解多重迷霧下的真相,而是在武士自述完之後就將文章戛然而止,如何在各種迷惑混亂中了解真相,芥川把任務交給了讀者。黑澤明在融會貫通了芥川這兩部小說的精髓之後,以電影《羅生門》的方式將其表達了出來。人性醜惡,利己主義的剖析和刻畫,通過羅生門現象形象地表現出來,撲朔離迷的多重觀點,不過是當事人虛偽的言語表達,自我美化,利己主義的本質是沒有改變的。

此外,小說《羅生門》中,登場人物、故事情節和背景的設置非常簡短精悍,主人公在羅生門下避雨,看到為求生而拔死人頭發的老嫗後所產生的心理變化,結尾“外麵唯有黑洞洞的夜。仆人的下落,無人知曉”一句簡單的話,透徹地體現了作者對人性的心灰意冷,也給了讀者無盡的遐想空間。芥川小說《羅生門》的這種設定深刻地影響了黑澤明,電影《羅生門》設定基於原作,但省去了電影拍攝中常見的必要且過多的設定與安排,場景——公堂,羅生門下,河灘,竹林;登場人物——樵夫,雲遊僧,下人,武士,強盜,武士妻子,巫女;情節——當事人的陳述以及樵夫的倒敘回憶。從這點來講,黑澤明不僅從主旨和深層意義上與芥川產生了共鳴,可以說,從拍攝手法上也領悟到了芥川《羅生門》作品的真諦。

通過分析電影《羅生門》及其令人深思的羅生門現象,我們可以發現,這部電影是黑澤明導演從深層含義上對芥川就人性中“利己主義”的根本問題而進行深刻挖掘的一場電影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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