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水漲滿太湖時,碧波蕩漾,快艇劈波斬浪,太湖當中的南岸洲隱約可見。這是蘭芝跟他離開一年後約他到這裏重會的地方。金色的斜陽在碧波蕩漾的湖麵變幻作無數條前不見頭後不見尾的小金龍,在他的麵前歡快的跳躍,微醉的小南風從遙遠的地方輕撫過來,猶如嬰兒時期母親那雙溫暖的手撫摸著他全身每一處。
這一年的時間,蘭芝悄悄的離開了他,遠走他鄉沒有讓他知情,他隻知道,依照法律,蘭芝被判了緩期兩年執行的三年徒刑。宣判的時候,他沒有到場,就像池旭所說,對蘭芝的案子他從離婚後就沒有再過問半句,省高級人民法院也僅僅隻是小範圍宣判,沒有多少人知道那一天是誰在接受法律的製裁。
這一年,他把自己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到了景雲的發展上麵,圍繞景雲的城市轉型,紮實推進西區開發,神州集團拍賣改製,引進國家大型企業合資開發了煤氣一體化,向多煤化經濟發展。針對景雲的幹部地震,他在幹部任命之時另外加了一條以前在章水所做的考核,就是幹部財產公布。這方麵他自己帶頭,做到如實公開個人以及家庭財產,每一個正處級幹部,特別是單位一把手在這方麵必須做到如實公開,否則,這個任命就有可能重新考核。試想,一個連個人財產都不敢公開的幹部,會是一個真心為民辦事的幹部嗎?
景雲的經濟狀況日益好轉,他的市長職位被聞達接任,專職做了景雲的市委書記。雖然依舊是一個人,不過,他已經在常委會上麵宣布廢除了景雲地方所謂市級領導幹部需要招待所服務員前來服務的規定。領導幹部也是人們的公仆,而不是高高在上連個人的日常生活瑣事都不能料理的官老爺。琳琳則被他安排到紅星旅遊公司上班,擔任太穀度假村經理,表麵上是應聘過去的。
黑子把快艇停靠在南岸洲邊,遵照他的囑咐就在這裏等待,如果有什麼事情會說。已經離開十多年沒再來過的南岸洲,依然是天地之間的一塊淨土。碧綠的青草在天底下無邊無際的眼神,這是一片綠的世界,間雜幾顆不知名的野花盛開,好比無邊的一塊綠地毯上麵隨意點綴的幾朵花兒,煞是好看。腳下沒有路,隻有幽幽青草在向你招展,在向你點頭示意,近人高的青草彌漫著誘人的清香,野草帶出的清香味道,遠處一縷青煙無聲地告訴了他前方的道路,那是在這塊野草無邊的草洲指給自己的方向。
走進這塊自己多年夢中才會看見的地方,似乎可以感覺出年輕時候跟蘭芝的再次來到南岸洲的心情。那是叫自己多麼動情的時刻,偌大的世界都隻有自己兩人,那才是真正的二人世界,你耕田來我織衣,斜陽依舊是昔日的斜陽,湖水仍然是當年的清波,世界還是自己兩個人的世界,時光會是仍然那般的美好嗎?
當年那個留有帳篷的地方已經不在了,隻有無盡的荒草萋萋。不過,在這些荒草當中,蘭芝已經派人進行了清理,依稀當年的那個地方被刈割出一片空地。空地中間有一頂帳篷,是軍綠色的那種,帳篷前麵已經有一堆輕煙冒起的篝火。
前些日子,遠在國外的加靈給他發來一封郵件,上麵告訴他,她打算叫蘭芝到她那裏去,紅星集團可以借著此次的機會到國外發展,而且從蘭芝來說,到國外暫時居住也有好處,異國的風情或許能夠稍許稀釋往事的回憶。這裏麵的具體原因他不清楚,不過蘭芝跟加靈有聯係是肯定的,隻是跟自己聯係不多。他沒有回加靈的信,等蘭芝自己怎麼說。
從帳篷裏拿出東西來的蘭芝看見他站在篝火邊,就不由停下了腳步,靜靜的看著他,一會,才輕輕的說:“來了。”
他打量著蘭芝,一年後的蘭芝沒有多少改變,還是那副模樣,人似乎略微清瘦了些,在這三百六十五個日日夜夜裏麵,有多少個夜晚他看見了蘭芝,兩人總是兩地相隔,就像是天上的牛郎織女,隔河相望卻不能牽手,默默互訴衷情,醒來往往是半夜難眠熱淚盈眶。
他在打量著蘭芝,蘭芝何嚐不在默默的打量著他,這一年,她知道自己給他帶來了多少的痛苦,兩人心心相印無奈隻能咫尺天涯勞燕分飛。那副方方正正的臉龐比之一年前卻是瘦削了許多,更顯清臒,眉眼之間更是不覺間增添了幾縷皺紋,那是日思夜想刻下的痕印。
“嗯,我來了。”胸中似有千言萬語,可是這一刻,親眼看見了夢中的蘭芝,所有的語言似乎都不能表達他此刻心中的感覺,竟隻有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應答。
他耳朵邊響起池旭跟自己說過的話,告訴他不用為蘭芝擔心,事情都是朝著預想的方向進行。隻是他跟蘭芝的聯係不免要冷落起來,對他對蘭芝都有利,蘭芝這服刑期間不能有任何被人抓住把柄的地方,風頭過了,什麼事情就都不會有了。他沒有跟別人打聽過蘭芝的消息,不知道她到底怎麼樣,僅僅有時候跟聞達他們在一起才略微會聽見他們有意透露的一點兩點。說是服刑的蘭芝並沒有送進農場,緩刑期間如果表現好的話,她的刑期是可以慢慢減緩的。這樣判決的是三年有期徒刑不到一年時間,經過監獄方麵的減刑,蘭芝的刑期在今年將近結束,也就是說這時候的蘭芝跟一個自由的公民沒有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