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農民藝術節(2 / 3)

夏蘭芝沒讀完高二,他很是可惜,可跟夏支書聊天時,夏支書說現在為了給蘭芝弄這個指標,花了他不少心思那還是馬書記出了麵,供銷社是火單位,別人想進都進不了,蘭芝有這個機會還能錯過,再說讀完高中又哪裏能有把握考到,到時還不是要找關係尋個工作不然就隻有回家務農。

夏蘭芝是年後到供銷社上班的,他從省城買魚苗回來一直忙,到這陣才有空在鎮裏上班,聽說鎮裏搞藝術節,她就和利煙報名,兩個人初中就是同學現在是同事更是形影不離,相約來到鎮裏看他。

利煙來過,不過是跟華西湖同來,那時農村的風氣還不是那麼開放,年輕人走得近了就有閑話特別是男女單獨在一起,他更是沒想過這方麵,對利煙他倒是看得出華西湖想追求她,這次華西湖自然不會放過機會作為軋花廠的代表也參加了藝術節。

鎮裏被要求參加是他、黃進和、小王、綜治辦的老牛,老牛是大隊支書上來的集體幹部,能說會道,一張寡嘴人稱老牛不是老黃牛,而是一頭老花牛。

夏蘭芝來的時候,他正和秋主任五個人在鎮裏的大會議室商量,藝術節該拿出那些節目,一邊看著各個單位報上來的人員名單研究。鎮裏舞蹈可說已經有一支,唱的要有一首,另外小品相聲也可各演一個,有這四個節目估計鎮裏的任務可以完成,全縣各鄉鎮都要參加,臨到每個鄉鎮不可能有那麼多的時間讓你表演,隻是這四個節目一定要是精品不能出半點差錯。

見夏蘭芝來了,秋主任跟老牛是認識她倆的,利煙是湖西支書的女兒,老牛一張嘴就叫了出來“兩朵鮮花來啦,是看哪位愛哥哥啊?”

愛哥哥老牛捏著喉嚨學電視上史湘雲的聲音,學得蠻象那回事的。夏蘭芝紅著臉叫道“牛叔叔”,一邊的利煙靦腆的笑笑不說話,秋主任嗬嗬一笑:“正說著節目的事,兩位侄女兒打算演個啥節目啊?”

夏蘭芝看看利煙,大大方方說:“俺倆都參加了藝術節,可還沒有想好演啥節目。”

秋主任就說:“那就別想了,儂倆就包了唱歌,儂倆都有文化又有台相,上台沒得說。”夏蘭芝說唱歌可以就怕唱不好,丟了鎮裏的臉。

秋主任少見的大氣:“怕什麼,不還有幾個月時間練嗎,肯定沒問題。”又對他說,“小梁,找儂的吧,人家來了也得陪陪人家麼,這裏沒儂事了,回去想想爭取這幾天寫個小品出來。”

宿舍裏,非常簡陋,進門窗戶跟放了桌子寫字看書,桌子上方的牆壁貼了兩幅地圖,一幅中國地圖買的,一幅是龍墩鎮的,他自己手畫的,相對潦草,隻能大概看清本鎮的水庫分布情況,其他三麵牆壁是光光的。

門過去是張床,跟大多數光棍漢一樣,他起床很少鋪好床,隨手一掀開被子就不管,用他的話說是床反正晚上又要睡何必麻煩鋪的整整齊齊。

兩人進來,桌麵上繚亂的丟滿了草稿紙,他平時寫東西喜歡隨手寫隨手放,總弄得桌麵亂七八糟,這樣靈感能源源不斷,你要是弄得整整齊齊的,反而寫不出啥東西眼裏看著總不對勁。

夏蘭芝進來跟大多人一樣首先注意到牆上他手畫的龍墩鎮水庫分布圖,問他是不是想發展全鄉都養魚啊?他隻笑笑:“儂很了解哦,不像大多人,他們都不大相信這是俺畫的。是啵?”

末了他是對利煙說的,利煙第一次來時,看見這幅圖驚訝問是儂畫的?在大多數人眼裏,這幅圖確實畫得清楚,村鎮水麵土地各用顏色筆畫了出來,很具作圖的功底,自也花了他很多精力。

利煙紅了臉笑笑顯然明白他說的:“俺可不是不相信儂畫的,隻是驚訝儂畫得那麼好,儂理解錯了俺的意思。”夏蘭芝雖然是第一次到他宿舍裏來,跟他卻並不陌生,兩人在湖東大隊經常見麵,

今年開春以來,他是夏支書家裏的常客,見他桌麵上草稿紙亂七八糟一邊說:“儂也不理理,看這亂的,”一邊動手整理,轉頭對利煙,“儂別信他的話,他口裏這麼說,心裏指不定不那麼想,人家自信著呢。”

他忙謙虛:“不是麼自信不自信的事,閑來無事畫著玩玩的。”

在女人麵前永遠不要表現驕傲,雖然你有足夠驕傲的資本。這是誰說的,他搞不清楚,卻覺得確實真理,何況是在一個他有好感的女孩子麵前,那種想表現表現的虛榮心不可能沒有,年輕人,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房間裏沒多餘的椅子,他請兩人坐床上,自己坐了椅子,三個人聊到了這次的農民藝術節,她倆覺得正好有許多年輕人在一起玩玩,要在平時哪有這麼好的機會。

他也覺得,這樣的農民藝術節完全不是農民藝術節,應該改名叫青年藝術節或者非農藝術節,哪有半點農民的味道,不過這話他也隻是腹誹腹誹,說是不會說的,口裏附和兩人的看法,卻也感到應該想想怎麼辦才能搞出高質量的節目,畢竟鎮裏馬書記是下定決心要搞得像樣點。

夏蘭芝隨意出了個主意:“那還不簡單,可以先選一選,誰表演得好誰上,俺讀書時班裏不也是先選出好的去代表本班嗎。”他遲疑說:“問題是能選的人可不多,儂把這個人選下去了,那節目可沒人演。”

夏蘭芝說不選人也可以,等人都走攏了,看看誰適合表演什麼節目再確定誰演什麼。利煙也覺得她的意見好,說比如唱歌就蘭芝唱得好,她是最佳人選。

夏蘭芝一把拉住她:“儂想全推到俺身上,別想得美,要唱歌也是咱倆一起上台唱。”

兩人打打鬧鬧,完全沒了生疏的感覺,說到了他的小品上,問他想寫什麼題材。既然是農民藝術節,自然得跟農村有關,他思路是以養魚為題材,寫一寫農村的新氣象,這當然是編的,沒這方麵的事情麼,所以一時也寫不出來,這不桌上稿紙都寫了一張又一張,還是寫不出那種味道。

兩人看看他寫的稿紙,草稿字跡那是龍飛鳳舞,識辨起來不是件容易的事,夏蘭芝建議他找秋主任或是老牛談談,他們都是在鄉下工作了一輩子的人,有的是親身經驗,哪象是他剛畢業的大學生,哪有這種在農村的經曆,再有文采也難寫好,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嘛。

到中午了,他要請客,說夏蘭芝參加工作,自己都沒給她道賀,這頓當是遲到的賀酒。並要把華西湖叫來一道吃飯,利煙不大同意說有俺倆給蘭芝道賀一樣,人多了不好。

夏蘭芝似乎明白他的意思:“光俺三個人少了點,華西湖是他的好朋友叫來應該的,不然人家知道了還要怪他重色輕友呢,是吧?”

他狠狠點頭:“對對,是這麼個理。”心裏說夏蘭芝你真是七竅玲瓏啊,我心裏想啥你都知道,臉上的喜色也就不覺更多了。

他讓她倆先走,仍然在供銷社食堂,走時叫了小王一道去。小王的父親在這次湖東大隊集資除了夏支書幾個大隊幹部出的錢最多,雖說小王在鎮裏不大跟他走得近,從這事說明這個人還是很支持他做的事,論年紀小王比他還小一歲,平日裏也是梁哥梁哥的叫,非常尊重他。

小王見他叫自己一道去吃飯顯得很高興。五個人在一起吃了個熱熱鬧鬧的飯,年輕人在一起,沒有太多顧忌,吃飯放得開,不像有輩分或領導一起吃飯話都不能亂說,酒喝了不多,主要是飯桌上有兩位女生,她倆雖然也喝酒,可沒人會去拚命勸酒,畢竟在異性麵前都想做一個人人讚道的好男人,而他作為主人,本就不喜歡喝酒,這時更是隨意,不會勸酒,大家在一起聚聚加深聯係,不是來喝醉的。

飯桌上說說笑笑,一頓飯不覺過去,結束時,利煙提議下次得輪著來請客,總不能老是一個人請。華西湖爽脫答應下次自己做東,還說要不是安邦次次搶著請,自己早就想請各位的客了,能夠請儂兩位吃飯是榮幸。

三月二十六,按照鎮裏下的通知,前來參加農民藝術節的人員,第一次集中到鎮大會議室,一二十個人,聚在一起很是熱鬧,馬書記抽空來見了個麵,發表了一通鼓動鬥誌的講話,講完就離開了。

秋主任在會上確定各人要出的節目,想法跟他想的差不多,初步定出的節目明顯要比準備參加的多得多,到時擇優錄取,限於鎮裏條件,參加表演的人員不可能天天聚合在一起練習,隻能定好聚合的日期。

秋主任強調在聚合的那一天,每個人務必準時參加,有事也要換開。最後指明:“大家練習,要啥東西可到鎮裏找自己也可以找小梁,自己有事時不能來參加,由小梁負責跟各位溝通,小梁麼,大家都認識,咱鎮裏唯一的大學生,水平擺在那,這次的藝術節,小梁儂可得多勞點神,帶領大家多練練,相互提提意見,演出要到六月份,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足夠練習的,爭取在全縣的表演中拿個好彩頭。”

小品寫好了,他聽從夏蘭芝的意見,第一時間拿給秋主任看。由於實在沒有在農村工作的經曆,他隻能根據現實的可能性編造了一篇相關的養魚的故事,這是他幾天來閉門造車,冥思苦想的結果,基本符合小品的要素,有笑點有情節有內容,隻是哪裏有點欠缺,他自己一時也說不清楚。

秋主任看看他交上來的小品,未置可否,而是和顏悅色的和他商量:“小梁,儂寫的東西肯定經過儂的精心思考,一看就知道是不錯的,是吧,不過,這內容儂是不是覺得欠點啥。”

他滿懷期待的等秋主任說,事實如此,可秋主任並沒有接著這話題說下去,好似漫不經心的說另一個話題:“這農村工作麼,沒親身經曆過確實難以發現其中的滋味,酸甜苦辣樣樣都有啊,老牛跟俺說了這麼個故事,好像是他自己下鄉收稅發生的事,當然了,就老牛哪水平,一張寡嘴要耍耍嘴皮子還可以,輪到用筆寫出來那是難為他了,跟小梁儂是沒得比的。”

聽話聽音,他雖然不知道秋主任的用意,但秋主任話裏話外的意思他是立馬聽出來,馬上站起來:“秋主任,俺就是覺得這小品總欠點啥可又說不上來,儂這麼一說俺有點明白了,俺這不是為了要完成秋主任儂交給俺的任務麼,在房間裏閉門造車編造的,要不俺這就去聽聽老牛講的那故事?”

秋主任點點頭示意他去,沒說話,心裏對他的反應還是很讚許的,跟聰明人說話就是好說,隨便點點就行,是個可造之才啊。

他找到老牛,說了來意,老牛有點得意解釋:“俺這不是隨便跟秋主任嘮了嘮這事,沒想到秋主任還真的惦記上了,其實俺也就是在農村幹了時間長點,見過的事情多,要論肚子裏有貨哪有,還不是包了一肚子草,跟小梁儂是沒得比啊,儂的文章都上了報,那是誰都看得見的。”

他笑笑搖頭:“老牛,這儂還真說錯了,寫東西,首先要肚子裏有貨,也就是儂剛才說的經驗見過的事情多,老話不是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嗎,俺再會寫也不如儂親身經曆過的生動,光靠想寫不出好東西。”

老牛對他的話很是認同:“到底是讀過大學的人,說話中聽有道理,俺說不到這些,隻是知道平時說著來耍耍。”

接著把他講的收稅的故事跟他講了一遍,是他下鄉收稅的經曆,說到收稅,每到年末這是最頭疼的事,鄉下人他交錢跟要他的命一樣,工作難做啊,不親身經曆體會不出其中的艱辛,那次他同鎮裏領導一道下去,長湖村的釘子戶曆年來是抗稅不交,不交還好說,這釘子戶還以不交為榮到處宣揚,弄得鄰居也跟樣,鄰居是個女的,跟她說弄不弄就破口大罵,十足的一個潑婦,村裏的幹部總不能跟她對罵,好在那次帶隊的領導會做工作,好說歹說,竟然說服了,兩家都交了,結果還是很令人滿意。

他聽聽直到結尾不禁問:“這就完了?”老牛說:“是啊,人家稅都交了,工作不就完了。”

他搖頭自我感覺:“這不行,小品小品,最起碼的要有看點笑點,沒這些哪有人看引不起人注意麼。”

老牛看看他,像是看怪物似地看著,奇怪的問:“啥看點笑點,這可是實實在在的真人真事,儂沒親身經曆那場麵,當時氣氛可說是要多緊張有多緊張,想想都嚇人,最後化幹戈為玉帛,難道還不夠吸引人,這是多大的轉折啊。”

他隻有心裏苦笑想想不能這樣:“不是說儂這事說得不好,也不是不夠刺激,有轉折,可問題是演小品不是做工作,釘子戶不再是釘子,這個轉變難道管靠說說就成?即使如此也不夠吸引人,俺這是在寫小品要搬上舞台,不是說‘藝術源於生活,要高於生活‘麼,俺們不能照搬生活經曆,得進行加工。”

老牛麵露不喜,嘴裏咕噥著:“啥藝術不藝術,俺可搞不懂,俺隻知道生活就是這麼過來的,還能把它說上天啊。”

他知道老牛沒有聽懂自己的話,也不放心上,隻得轉換一下說法問他在以前的工作中,還有沒有跟收稅有關的事,比如說他下鄉收稅,肯定有人搞不懂這稅是做什麼用的,就拒絕不交,這時候有沒有發生過啥事情,就是他自己有時覺得這稅收為什麼要交,也不大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