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過早飯,秋主任吩咐他:“儂今天跟馬書記到湖東大隊去。”說這話時,細小的眼睛裏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嫉妒,但馬上被他自己熱情的語氣掩飾過去交代他說馬書記是湖東大隊的,遵的點就是自己大隊,今天馬書記下鄉就隻帶了儂一個。
他高度集中的聽著秋主任說,見秋主任不再說下去,應了聲“嗯。”他不清楚下鄉的意義,本來象他這樣一個新分來的,不可能第二天就帶他下鄉,按照規矩,下鄉有個先來後到,辦公室裏四個同事,要去也是老人老楊他們,他這個新人隻能是坐在辦公室裏守守辦公室,練習坐功。
秋主任等他一走出去,臉上熱情的神情立馬換了副沉思,心裏也在琢磨自聽到馬書記親口跟自己說要帶梁安邦下鄉,不帶別人,這是不是馬書記跟這個新來的小梁有什麼其他人不知道的關係,還是看到這個小梁是個大學生人家有才華咋的,才華不對啊。
人家根本就沒時間展示出來過,那-----他心中一激靈,腦子裏顯現昨天洪友靈親自帶他來報到,按說一個新來的人輪不到她一個副書記帶來,雖然洪書記說是師生,也不必那樣,這麼一想秋主任暗暗在心裏對自己說今後在工作上生活上得對小梁另眼相看點,不能犯了低級錯誤。
在他坐著馬書記的專車,鎮裏唯一的一輛吉普,還是老掉牙的,開起來吭哧吭哧的象累壞了的老黃牛,跟馬書記下鄉到湖東大隊去。辦公室裏的三個人也私下議論開了。
黃進和慢悠悠的喝著白瓷杯裏的碧綠的茶水,像是漫不經心跟老楊又似跟小王說:“看來這個新來的小梁不簡單啊,一上班就跟著老一下鄉------”意味深長的沒有把話再說下去。
黃進華是前年從省農專畢業,跟鎮裏的黃副鎮長一個村的,在鎮裏論實打實的真文憑他是不帶半分水分的正經科班出身,梁安邦沒分來他是鎮裏文憑最高的,跟那些鎮長書記土八路出身不是一個檔次,跟領導下鄉的次數相對老楊和小王要多得多,可要說馬書記帶他下去次數扳扳手指頭都可以數得清。
老楊是集體工,從下麵的村支書調上來的,四十多快五十的人,鎮裏除了洪鎮長馬書記幾個人比他年紀大,可說他是老資格,可他集體工的身份擺在那,要想轉正成為正式的國家幹部還要努力奮鬥,為人做事就不得不讓他小心翼翼,對黃進華的話他自然聽得出其中的意味,可他並不想接黃進華的話說,隻把手中的報紙輕輕一抖慢條斯理的說了半句:“也許這小梁對了老一的胃口------”話也隻說到一半。
小王看看他倆,想了想說梁安邦報到那天可是洪書記親自帶來的。說著又低下頭去練習他的字,小王不同黃進華考到了學堂,他是靠著老子還在鎮軋花廠當廠長時弄了個職工編進了鎮政府,連寫個材料都難以寫得令人滿意。
黃進華一聽他這話,盯著他的臉看了又看好像要從小王那張稚嫩略帶老練的臉上看出什麼名堂來,帶點疑惑的似是自言自語:“儂這話是啥意思,啊?洪書記親自帶過來?”
鎮裏的洪書記是誰都知道,領導姓洪的除了鎮長便是洪友靈,主管人事組織的副書記,鎮裏實實在在的三把手,隻是洪書記是個女的,相對說對權力的欲望不那麼強烈,和馬書記原先又在鎮中學同過事,馬書記是中學校長調過來幹到書記的,一三把手關係良好,洪鎮長年紀大了這一兩年要退休,跟還有好幾年幹的馬書記沒了爭權鬥力的念頭,這三把手的權力不想爭奪也跑不了她的。
黃進華聽到說是洪書記帶來的,就不得不考量考量一番,人家雖是新來的看樣子不是好欺負的種。老楊顯然也被小王的話觸動,停下看報紙的動作問:“儂咋知道的?”
小王“嗨”的一聲:“這不,俺沒老小,不需要跟儂倆一樣趕著回家,梁安邦報到時俺正好在辦公室沒走。”
這消息千真萬確,沒得絲毫懷疑了,老楊瞅了黃進華一眼輕飄飄的說:“看來,這個小梁確實不簡單了------,”“了”字有意的拖長沒說完。
黃進華看了看他撇了撇嘴,沒搭腔從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蓋上茶杯,拿起報夾上的另一份報紙看了起來。
跟著馬書記到湖東大隊去的梁安邦並不知道辦公室裏對他的討論,車上馬書記上車時問了他幾句大學讀書的事情,特別是他主動要求回到家鄉的事問得比較詳細,得知他的想法似是不無惋惜:“小梁啊,省城大學的單位多好啊,那是多少人想進也進不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