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章 此言難書(1 / 3)

洛白衣得了線索,便急急趕往北臨山。正午過後,阿虛穀斜倚著柴扉翻閱經書,抬頭忽見洛白衣笑盈盈提了兩壺酒來,便將經書放下,迎出幾步。洛白衣走近了,將酒壺向上一提,笑道,“阿虛穀,我請你飲酒!”

阿虛穀施了個禮,笑吟吟道,“白衣送酒春花笑,小僧無發亦淵明。”

洛白衣哈哈一笑,將一壺酒遞給阿虛穀,又道,“阿虛穀,你快帶我去白姑姑的安息之地,我要去拜祭一番。”

阿虛穀聞言臉色一難。洛白衣一路歡愉,隻因就要見到名嫣,並不知道阿虛穀有什麼秘密,這時忽地全明白了。

洛白衣單手拉住阿虛穀道,“阿虛穀,嫣兒來找過你對不對?你為何瞞我?”

“噢,定是嫣兒不許你說的。”洛白衣拉著阿虛穀離開,不容阿虛穀半句托辭,“我不為難你,現在我隻叫你帶我去白姑姑的安息之地。”

洛白衣確認名嫣就在那裏,滿心激動,阿虛穀無法推脫,隻得帶路。

洛白衣也不問名嫣跟阿虛穀說了什麼,想到冷花兒,便道,“我現在才知道白姑姑…噢,阿虛穀,老酒鬼有跟你問到他的身世麼?”

阿虛穀回道,“師兄不提半句。”

洛白衣聞言停步,嗯道,“你叫老酒鬼師兄?”

阿虛穀道,“自是師兄。”

洛白衣心下一凜道,“阿虛穀閉訥不言,原來虔心希望能跟冷花兒在一起…”洛白衣思及此忽然一笑。

阿虛穀不解,問為何突然發笑,洛白衣笑道,“怪不得你飲酒。”

阿虛穀被看穿心中秘密,笑道,“師父自第一次雲天一隅一役見到師兄後,回來總會情不自禁地跟我提起師兄他極愛飲酒。我問師父可否,師父卻不答,我飲酒時,師父亦不幹涉。”

阿虛穀停下望著遠方一陣,才又道,“見酒如見師兄。”

“老酒鬼豪飲,天下唯多海可以匹敵。”洛白衣朗聲一笑,忽又收回笑容道,“不知丫頭好不好?”摸了摸腰間的竹簫,轉身又走,“我們走吧。”

阿虛穀先前已答應名嫣不提一字,更不用說親自領路了。不過事已至此,阿虛穀索性一笑,帶著洛白衣快步趕路。

兩人快接近目的地時,洛白衣突然停下道,“阿虛穀,就送到這裏吧,下來我一個人進去即可。”

阿虛穀約莫以為洛白衣是不想讓自己為難,便道,“洛大哥,該去解釋清楚的我自去解釋清楚,不用躲避的。”

洛白衣搖頭一笑道,“你誤會了,我並不是這個意思。隻是一路思想,總還有些懷疑嫣兒是刻意躲開我的,我須去問個明白。但嫣兒武學修為極高,若讓嫣兒察覺又逃了去,後悔莫及。”

阿虛穀領會,點了點頭,卻不知自己要如何做。洛白衣便又笑道,“你先回去,改日我真正請你飲酒。”

阿虛穀一笑,施了個禮,告辭而去。

洛白衣目送阿虛穀離去,待不見人了,屏息呼氣,抑製興奮,即鑽入樹林,悄悄進入白可人墓地。果不其然,洛白衣遠遠就看見一隻白綠的身影獨立墓前。

洛白衣恍惚以為是塵多海,心中倏然生出一陣蕭索,摸了摸心口,才快步趨上。

立在墓前的是名嫣。名嫣聽到有腳步聲,便知是洛白衣。隻有洛白衣能在她察覺之後已如此靠近。名嫣一陣愁,一陣喜,假裝不察。

“嫣兒!”洛白衣在百步之外即大喊一聲,轉眼間已到了名嫣身後。

名嫣隻一個轉身,撲進洛白衣懷裏,緊緊抱住。

洛白衣被這麼一抱,覺得有些不對勁,又想不出哪裏不對勁,即問道,“嫣兒,怎麼了?”

名嫣哀傷道,“你來了,你終於來了,我以為你會很遲才來。”

洛白衣不解,隻道,“你為何不辭而別,我以為你…”

名嫣忽地脫開,望著洛白衣一笑道,“幾日不見你就變癡傻啦?你也不想想,以嫣兒的武功,有誰能傷害到嫣兒?接近已經是奇跡。”

名嫣忽又摸著洛白衣道,“啊!我給你的藥…你都吃了麼?”

洛白衣點點頭,笑道,“都吃了。”言罷又將名嫣抱住。

名嫣當此之時,忍不住情緒,眼淚大滴大滴落下。

洛白衣察覺,放開名嫣,又在名嫣臉上輕輕擦拭幾下。因為不知道發生何事,洛白衣忐忑道,“嫣兒,怎麼了?”

名嫣眼中掠過一絲慌張,不敢當麵撒謊,又撲進洛白衣懷裏道,“我想知道你能為我做多少,我想知道我不見了你用多少時間能找到我。可我怕,我怕萬一你不來找我,我怕萬一你找不到我……”

洛白衣在涵虛洞見識過名嫣的天真,卻不料竟至於此,即抱緊名嫣道,“就算是走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

過了許久,洛白衣放開名嫣,望著墓碑道,“她是白姑姑?”

名嫣點點頭。

洛白衣解下腰間一壺酒,灑酹拜祭。拜祭過後,洛白衣放好酒壺,伸出雙手牽住名嫣笑道,“我們雖已洞房,卻還沒有拜堂成親。今天就讓白姑姑主婚,拜堂之後,我們就是正式夫妻,生死不離!”

名嫣聽到“我們雖已洞房”六字滿臉羞紅,待及聽到“生死不離”四字,心潮又陣陣翻湧,也顧不得害羞,猛地點點頭,“嗯”地應了一聲,忽又一怔。

洛白衣緊張道,“嫣兒,你又不願意了?”

名嫣一個恍惚,回過神來,一時涕道,“我願意。”

洛白衣替名嫣擦去眼淚,笑道,“嫣兒,要拜堂了,不好哭。”

名嫣點點頭,整理好形象,便與洛白衣拜堂。夫妻交拜後,兩人起身凝視,洛白衣將身子稍稍前趨,在名嫣額頭深深吻了下去。

寒風忽起,在墓地不遠處正有一間茅屋,兩人卻不進去。

名嫣終於問道,“洛郎,你怎麼找到這裏…啊!你怎麼知道阿虛穀有線索?我…”

洛白衣截道,“嫣兒,你莫怪阿虛穀。在你不見之後,我以為你是故意躲著我。我想吹煙與你親近,就先去了大竹林找吹煙,吹煙卻說沒有看到你。之後我又想到阿虛穀身係冷花兒身世秘密,便去找他。”

洛白衣笑了笑,又道,“豈料阿虛穀將我瞞過去。我又去找水鏡夫人。水鏡夫人猜測嫣兒極有可能在這裏,卻不知此地如何走。我又想到阿虛穀,又去找他,這回他想瞞也瞞不過了。”

名嫣輕輕一笑,不知怎麼回應。

洛白衣心中起疑,“嫣兒,你要阿虛穀不跟我說卻是為何?”

名嫣笑道,“你想想,他若說了,你豈不是要追著他問我在哪裏?如此一來,你就能輕而易舉找到我,豈不太沒道理?何況我也有意讓你找上千姐姐。”

“找上水鏡夫人?可我本來…”洛白衣一個恍然道,“你都知道了,你想讓水鏡夫人告訴我那些話?”

名嫣點點頭,“我知道你想問,可我不想說。”

洛白衣道,“水鏡夫人確實告訴我許多事…”

洛白衣想起還有一事,又慮及名嫣明言不想說,生生吞回,道,“我已知道當年水鏡先生的事…”

名嫣見洛白衣不再說下去,輕輕一笑,“你說吧。”

洛白衣道,“水鏡先生不知道其中有水鏡夫人的參與,二十年的積怨全都指向嫣兒,若日後水鏡先生要找嫣兒尋仇,嫣兒卻如何打算?”

名嫣搖搖頭道,“我之前雖跟你說過上官鏡不是可以輕易揣測之人。但在這件事上他不會與我為難。

“他不想捅破,他有弱點,唯一的弱點。”

“水鏡夫人和百媚?”洛白衣或許是因為見到名嫣太過高興,對所有事情都未有一絲懷疑。

名嫣知道能瞞過一時,卻瞞不過一世,也隻能先瞞著。但似乎事情並不全在她的掌控之下,就在翌日。

洛白衣生火做飯,名嫣則去遠處的一個溪澗洗衣。

洛白衣猛然嗅到一股殺氣,又帶著莫名的糾結。

“什麼人?”

“離開那個女人!”

話音還未落下,從彼端山林裏已走出來一名黑衣人。

洛白衣繼續撥火,絲毫不把黑衣人放在眼裏。

黑衣人或是為此受到刺激,冷哼一聲,急攻過來。

洛白衣騰移閃挪,應付自如。

黑衣人又是一聲冷哼,腳底一旋,步法忽左忽右,忽前忽後。洛白衣見狀暗自一驚,黑衣人卻哪裏容得洛白衣分神,身子一躍,化掌為拳,極為快速,雙拳似燕尾剪來。

此招正是法值閣擺步拳中的招式“燕日橫空”。黑衣人隨便施展,也比龍潯精湛不止十倍。

“幻影迷蹤,燕日橫空,擺步拳!你是什麼人?”洛白衣首次遇到能這般使出法值閣絕技的強敵,不禁大為疑惑,閃開一仗,厲聲質問。

黑衣人又是一聲冷哼,右腳板在地上一撮,腳背一踢,身子衝出,揚手接住踢在半空的一根三尺來長的樹枝。

卻是洛白衣方才用來撥火的燒火棍。

黑衣人冷笑道,“你再看看,我是什麼人!”言罷黑衣人一劍刺,一劍收,或輕靈,或飄逸,或緩,或急,似意在逼洛白衣出手。

洛白衣隻是閃躲——弄不清楚眼前的究竟是何人,洛白衣隻怕出手誤傷舊識。

“能將靈飆劍法和落葉劍法一起使出,已是難得,”洛白衣道,“更難得你使得行雲流水,破綻幾無。”

洛白衣說話間已將黑衣人手中的樹枝夾住,“不過到此為止了!”

洛白衣輕輕一折,樹枝便斷成兩截。

黑衣人似乎一怔,隨即揚袖一擊,洛白衣又避開,黑衣人趁機接住斷枝。洛白衣看出揚袖一擊隻是虛晃一招,卻弄不明白黑衣人如此費力不討好有何意義。

黑衣人似惱於洛白衣臨戰分心,攻勢綿密,這回使的是“藏鋒無雙劍”。洛白衣方才的疑惑得解,反而越奇,也著實不耐,正欲出手,卻聽到遠處輕微有一陣歌聲。

黑衣人似也聽到了,兩人同時一滯。黑衣人回神動作稍快,從懷中摸出幾個黑乎乎的東西往地上一擲,一股股白煙“碰碰碰”地彌漫開來,又有聲音道,“洛白衣,離開她,對你有好處!”

洛白衣沒有追出去,待煙霧散盡,名嫣也已到了。

名嫣見地上有打鬥痕跡,問道,“洛郎,發生了何事?”

“沒有事,我一時興起,練了一陣。”洛白衣笑了笑,隨意比了幾個動作。

名嫣目光閃爍,不敢追問。

洛白衣看見,心中疑惑,細想一陣,忽笑道,“嫣兒,衣服洗好啦?”

名嫣搖搖頭道,“沒有,我…”

洛白衣微微道,“方才有個黑衣人出來滋事,被我趕走了。”

名嫣尷尬一笑。

洛白衣望著名嫣道,“他是誰?是不是他威脅你離開我?他跟你說了什麼?”

“他?”名嫣笑道,“什麼他?哪個他?”

洛白衣戳穿道,“他究竟說了什麼?”

名嫣隻得道,“他要我離開你,目的不明。”

“他為何要我離開你?”洛白衣不解,“他究竟誰?”

名嫣不答。

洛白衣猛然發覺名嫣憔悴了許多,不由得一陣心疼。

“齊先生和水鏡先生都與嫣兒有…”

“不會!”名嫣果斷打斷洛白衣的話,“你知道的,他們不是那樣的人。就算真的要報複我,他們也會光明正大。這一點,就算…

“就算是我,也不能不承認。何況即使他們選擇躲躲藏藏,試問他們又有何本事威脅得到我呢?”不待洛白衣讚同,名嫣緊接著又道,“他是怎樣的形貌?”

洛白衣細細回想,“一身黑衣,胸前和肩上戴有防護甲,臉上戴著一副簡陋的麵具,聲音低沉渾濁,冷酷陰暗,似故意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