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離原上草(1 / 3)

四野寂合,碧天渺遠。環顧茫茫,皆是及膝半衰草葉,也不聞半點人聲,展念半信半疑半夢半醒地從深草中坐起身,什麼情況?

她記得前一分鍾自己還在酒店研究鏡子,然後……似乎才閉目養神片刻,聽到手表零點報時後打算去洗漱,然後……再睜眼時,便是這幅景象了。

展念難以置信地緩緩躺下,緩緩閉上眼,順便狠狠掐了自己一下,未待睜眼便感到地麵隱約震動,不由心下一鬆,這大約是傳說中的夢境崩塌吧。

然而震動的真實感卻愈加強烈,細聽之下,竟像是馬蹄之聲。展念一骨碌爬起,隻見迎麵兩匹馬風一般躥來,大有泰山壓頂之勢,下意識大叫一聲後抱頭蹲下,隻聞幾聲長嘶,想是兩匹馬已被製住。

展念驚魂未定地想,自己的下意識真是太蠢了,要萬一馬兒未被勒住,她會不會就此香消玉殞?

“姑娘,起來了。”

展念勉強抬頭朝馬上看去,登時打了一個激靈,清朝?

難道是因為白日攤主那番話太過玄幻,不,或者是鏡邊的滿文太過詭異,導致她做了這個異樣真實的夢?低頭打量自己,竟發覺自己服飾已換,頗有穿越的意思,可又無任何角色設定,或許還是個夢罷?話說回來,這二者的虛幻程度,其實也差不了多少。

又抬頭仔細去瞧馬上的二位小公子哥,一眼便被栗色馬上的少年吸引,荼白色的騎裝襯得其氣質舒然溫雅,眸色天然三分笑,唇邊自然五分暖。執韁跨馬,仍有清泉晨風的姿態,極是賞心悅目。隻是這位少年對上展念的雙眸之時,眼底驟然閃過疑惑和詫異。

“姑娘,此種躲法,與尋死無異。”

展念聞聲轉向另一人,高大白馬上的少年玄色衣袍,不甚分明的眸子裏隱著兩顆星星,俯身支頤,自有一種張揚驕傲。此刻見了展念的麵容,不由也是一怔,神情變得十分複雜。

荼白少年對玄衣少年道:“九弟可也覺得似曾相識?”

玄衣少年點頭,“八哥所指,我已明白。隻是八年未見,未敢擅認,何況,她斷不會在此才是。”

二人目光皆焦灼於己身,展念焦慮地咽了咽唾沫,“二位,二位公子好身手,哈哈。”

玄衣少年冷笑一聲,道:“不是她。”

荼白少年頷首認同,“她之風華當不若此,隻是容貌略似,你我錯認了。”

展念不由鬱悶,她穿古裝怎麼說也算得上紅顏佳人,這二位不但不為美色所動,反而討論了半天大約是誰的小情人的女人。

正想著,荼白少年終於溫言問她:“寧綢青衣,姑娘是宮裏人,怎得到禦馬場?”

原來自己這一身是宮裝,展念暗歎幾聲,弱弱回道:“從天上掉下來的,你們信嗎?”

玄衣少年冷淡一笑,“要說從地下鑽出來,才有幾分可信。”

“九弟。”荼白少年皺眉,“姑娘何處當差?我命人送姑娘回去。”

“我,我不是宮裏的,也,也忘了本來在哪裏,醒來時就在此處了。”展念一邊蹩腳地解釋,一邊無力地想這夢也太真的吧。

荼白少年沉吟半晌,驀地笑道:“也是,以姑娘姿容,確然不當居人之下。”側身同玄衣少年道:“方才恍然一瞧,丹青數筆,堪可入畫。”

玄衣少年搖頭而笑,“八哥差矣,丹青勾勒其貌,難繪其神。”

荼白少年側目,“哦?那比之九福晉何如?”

玄衣少年目中似喜似憾,片刻淡笑道:“各有其韻,不可同語。”

眼見有人欣賞到她的不凡姿色,不料話題又拐回別的女人,展念不由覺得此夢離奇,若是她自己做夢,怎會如此委屈自己。

荼白少年重又看向展念,笑道:“姑娘既無去處,何不同道回京,再作打算?”

展念悟了。

帶陌生女子回京,這說明什麼?善意誘之,徐徐圖之,於是自己順水推舟,微露情意,在這個時空裏起碼就衣食無憂了。“隻是,隻是小女子尚不知,二位公子是何身份?”雖是問二人,展念眉眼卻不經意般往荼白少年處轉了一轉。

荼白少年愣了愣,轉而笑意更深,目光迷離得像在追憶某件往事。玄衣少年見狀便代為言之,略略抬手示意:“見過八皇子。”

八皇子,八阿哥,莫不是……展念試探道:“胤祀?”

荼白少年臉色微變,玄衣少年倒勾唇一笑,“姑娘膽子大,直呼皇子名諱。”

所以,果然是胤祀!這就好辦,展念拍過的清劇多為康熙年間事,此段曆史相對熟悉。胤祀,康熙第八子,芝蘭玉樹,溫文爾雅,同時心思縝密,工於韜略,在“九子奪嫡”的黨爭中雖落敗,其勢不減,始終是未來雍正帝的在喉之鯁。

低眉,垂眸,櫻唇輕抿,展念柔柔一禮,溫馴道:“見過八皇子,見過九皇子。”

胤祀道:“姑娘芳名?”

“展念。展顏一笑的展,念念不忘的念。”

“展顏一笑念念不忘,”胤祀笑說:“姑娘好風雅,名如其人。”

展念羞顏莞爾,“不敢當,八皇子過譽了。”

“委屈姑娘,同九弟一驥回營罷。”

九皇子的馬高大有凶相,奈何胤祀的馬體型玲瓏容不得兩人,展念心有戚戚蹭到白馬邊,躊躇不已。“不會騎馬?”九皇子看出她的猶豫,“坐前頭,我護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