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序(2 / 2)

“這兒人多眼雜的,找個地方,清清靜靜的豈不好。”餘英遞給展念一個飽含深意的目光,“再說,誰都知道你演技好,指導指導,免得到時顯得我遜色。”

展念心下冷笑一聲,“那好,等我去換了衣服。”

餘英一喜,“好,我先去外麵等你。”

見餘英走遠,陸露方問道:“你怎麼答應了?”

展念敲敲劇本,“他演技太差,是該指導指導。”陸露絕倒,“你真去指導他演戲啊?工作狂過了啊!還有,他雖然花花公子了一些,本性還行,對人家別太絕情,喜怒哀樂不要表現太明顯,這個性格會吃虧的。”

“我已不是從前的我,你記錯了。”展念眼底失落一閃而過,轉瞬冰涼,“現在的我,還沒有資格喜怒由心。”

換好衣裳,又喬裝一番,展念才謹慎地同餘英外出。本次拍攝在一景區內取景,除拍攝區域外,各處餐館商鋪均正常營業,加上慕名前來的遊人和粉絲,倒比平常熱鬧擁擠。

“展念。”

展念微微皺眉,轉頭看是一個攤鋪的老板娘叫住了她,第一反應是看向餘英,對方已了然並且自覺地離她十步開外,畢竟兩人尚未有什麼,被同時認出終究徒惹口舌。

展念這才放下心,心下暗歎此攤主眼力了得,她已是素顏出行,又戴著寬大鴨舌帽、闊邊太陽鏡和樸素的醫用口罩,往日這般上街時,很少被一下認出,幸喜這攤主喚她的聲音不大,未讓旁人聽見,遂頷首笑道:“你好。”

攤主是個年輕女子,鳳眼丹唇,頗有幾分清冷氣質,“有興趣買些東西嗎?”

“……”對話太過詭異,展念一時語塞,不是合照不是簽名,仿佛是,推銷?展念抬頭望了一眼店上方古色古香的匾,書曰“塵隱軒”,兩旁掛著木製楹聯,清秀的隸書寫道:

塵世人妄言塵不入心

隱逸人空談隱非生劫

看罷,又低頭打量一番眼前的各色古風小玩意兒,目光不由卻被一枚折疊鏡吸引,古藍的麵,一麵細雕海棠,一麵空空如也,“這鏡子倒奇怪,哪有一麵紋飾一麵空白的?”

攤主眸色意味深長,“姑娘好眼光。這鏡子是為一劫,可使生命歸元複始。”

展念有些警惕,忖度著攤主已備好一堆說辭來忽悠她了,“劫?”

“正是,欲去而不得是為劫。”

展念保持著微笑問:“這麼說,我若買了,豈不是自己給自己買罪受?”

“生之漫漫,自苦之事何止百千。”攤主一笑,“曆劫體嚐生之百味,總好過一成不變,這不正是姑娘長久所求嗎?”

展念躲在口罩與墨鏡後毫不掩飾地冷笑,然而顧及自己溫和大方的公眾形象,仍柔聲道:“我有沒有所求,求的是什麼,你一個陌生人怎麼能知道呢?”不欲再與她多言,“多少錢,我買了。”

攤主笑了笑,道:“姑娘且拿去,若喜歡,明日再來付錢不遲。”

展念盤算了被敲詐天價的可能性,終於還是懷著兩三分不信任收下了鏡子,“好,那我明天再來。”

待展念行來時,遠遠旁觀的餘英好奇地問:“你和那個女攤主在幹什麼?”

展念不解地聳聳肩,“好像,是遭遇了某種特殊的推銷方式吧。”

月上中天,展念滿心疲倦地回到酒店,直接撲到床上做挺屍狀,餘英比想象中難纏不少,真是人不風流枉少年,不過她展念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虛與委蛇周周旋旋,終究沒讓他撈到半分好處。

夜無聲,室無燈。

記得有一句話是“白天和黑夜,人總會有一個時刻是懦夫”,此刻,光鮮驕傲如展念,心上也緩緩爬上些許悲涼,隻覺這遑遑人世,蠅營狗苟,光怪陸離,從頭到尾逃不過“荒唐”二字。

不自覺便拿出了那枚折疊鏡,摩挲半晌,在無飾的一麵忽然觸到些許凹凸,開燈細看,其邊緣處竟有細小符號,似乎是滿文。因展念母親是滿族,所以她少時閑來無事粗淺學過一些,滿漢無法直譯,隻能從滿文中讀出滿語發音,寫成英文字母形式,再通過專業翻譯器轉為漢文。

鏡邊的滿文發音為“jenian”,然而網上各翻譯器都無法將其譯作漢文,展念心下奇怪,反複視之,恍惚間竟像是有人喚她的名字,jenian,展念。

或許,這個詞正是由她的名字音譯寫成。是那攤主所為?可她又怎知她會買此鏡,怎知她略懂滿語?可若不是,此字為何人所刻。

展念忽然有個荒誕,不切實際的念頭,懷著某種不可言說的期待,打開了鏡子。銅製的鏡麵,初看並無奇特,卻在幽黃的燈光下,映出鏡心刻下的字跡,左右兩鏡各有三字:

卿所見

餘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