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斷線(2 / 2)

記得李磊生病的時候,我跪在他的床前,靜靜的看著月光下他慘白的臉,如置身冰窖的我恨不得將他的痛苦全部轉移到自己的身上來。安靜的讓人毛骨悚然的夜裏,我終於不在選擇平靜,我火速衝到廚房,燒了壺滾燙的水,然後將幹毛巾浸在水裏,吹著氣放到他的頭上,終於,他蹙了眉,流了一滴淚,我激動的為他加了一層被。那個無眠夜,我忘記了線。生病便如同打了個噴嚏一樣簡單,沒有線的生活總是短暫,早上,他握緊手中的線振振有辭道:“線創造生活,線改變生活”,我踟躕了,猶豫了,該認同這個觀點嗎?回過神,我焦急的趴在陽台上不停的向他揮手,他回了頭,漂浮的領帶依舊搖擺,他晃動手中的線,說了句“麼麼噠,辛苦了”。我和他很久沒有擁抱了吧,我以為他會用雙臂緊緊的將我摟在懷中,親昵的說“有你真好”,我直直的盯著線,吼道:“你還我擁抱”。線總是懂得知恩圖報的,我在上班的時候,qq頭像尖銳的閃了幾下,李磊發了一連串的“抱抱”表情,我捂著嘴竊笑,線瞧見了我的模樣,它便是心安理得的。

我瘋狂的將網線扯斷,跌坐在淺粉色的地板上,“剛進公司的那個晚上,我和同事發生了一夜情,我—”,前天,線讓我知道了真相,卻沒告訴我背叛者的心究竟在誰身上。“還有呢?”我用血紅色的指甲在白皙的手臂上劃了長長的一條線,“看吧,連傷心都要依靠線”,思及此,我苦笑了下,空洞的眼裏淌出白花花的淚來。“我覺得自己應該對你負責,因為我們已經生活在一起了,但我是愛她的”他大言不慚的說,我可以固執的認為他不愛的不是我而是線麼?可是,那句愛,也是與線息息相關的,他是對著虛無說的,怎麼能作數呢?愛與被愛,都是對於線,那麼我呢,存在過嗎?

好心的朋友問我,我與李磊之間的第三者是誰,我細心的告訴她,是線,戀愛中的第三者一直隻有一個,她是線,她時而溫柔,時而憤怒,時而如夢似幻,她還會如泣如訴。她聽罷扯了扯嘴角,然後將扭曲的臉撞到刷的白白的柱子上。

電梯裏穿西服且身材魁梧的男人一邊摟著如花似玉的女子一邊舉著手機說:“寶貝兒,我今天便要出差,不要等我了”,他懷裏的女子溫柔的撫摸著他的臉說:“一個電話便把她打發了”。另一個男子使勁晃了晃白色的智能手機,對著底部吹了口氣,說道:“今晚,來我家,我女朋友出差去了”,他點了點綠色的方框,那裏傳出了嬌媚的聲音“好想你,不見不散”,他滿足的笑了笑,點出另一個名字來—方華,我盯著頭像久久不能回神,那個好心人在我說罷便患了懷疑的病?我不是預言家,那赤裸裸的第三者卻絕對是線。男子哼了一聲,對著底部的圓形口子說道:“寶貝,回來的時候告訴我一聲”。我撥通方華的電話,她愉悅的說“我和我老公正在國外度假,你要不要一起來?”吸了口氣後,我掛了電話,誰真誰假我是分不清的,對麵的男人們也分不清,電話那頭的方華大概也不知道,這真相“天知,地知,線知”。

翌日,我拉開窗簾看著火紅的太陽升起,不經意的瞥了下隔壁,酒紅色頭發的美麗女子邊取下內衣,邊對他身後的男人說:“我們該結束了,太陽都升起了,新的床伴也該到了”。我冷笑了下,拎起包衝進電梯,昨天的男人還是用同樣的姿勢摟著懷裏的女人,也還是很溫柔的說:“寶貝兒,生病了便看醫生吧,我還有事,先掛了”。

小學的時候老師說直線的兩端沒有終點,是不是我和李磊屬於直線的兩頭向固定的方向延綿,永遠沒有交點?我們應該是線段吧,曾經緊密相連,如今被截成了斷,斷的幹淨,徹底。嗡嗡的震動聲以及頻頻閃動著的李磊的頭像在提醒著我:碎過的東西即使重新粘在一起,也還是有縫隙存在的,稍有不慎,便會碎成粉末。我按下快捷鍵,失魂落魄的出了電梯,我平靜地問自己曾裂開縫的心:斷了線,真實的活著真的會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