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倒計時牌從三位數到兩位再到一位,六月的高考像是詛咒一樣帶來了離別。喬欣說,像我這種未曾表明心跡的單戀,大都會因為這場天南海北的分離無疾而終。
“我從班主任那裏看到陸時安的第一誌願是浙大,那是重本院校。而且,”喬欣直視我的眼睛,深褐色的眸子將我由深至淺的打量,仿佛身體內的每一根纖細神經與腦海角落裏的想法都被一一看穿“我們說好一起去南京的,不是嗎?”
“是”但我知道,我猶豫了,這個答案終將漸漸動搖直至被連根拔起。
她忽然笑了。用課本擋住半張臉,隻留下一雙彎起弧度且晶亮的眼睛“阿南,我了解你。如果你想去杭州也沒關係,我可以代你去看南京的風情萬種。”
我感覺內疚,因為這一次我可能要拋棄她,去追逐愛情。
這份不被肯定的愛情成為我學習與前行的動力,不分晝夜。即使不會在同一間學校,也隻為可以在同一座城市,呼吸的距離都更為靠近。我甚至開始考慮要穿著怎樣的裙子與他製造偶遇,麵對鏡子練習羞澀與驚詫的表情,使之看起來如此自然。
這是我焚盡孤勇,孤注一擲向那峭崖邁進的第一步。
十
那是南京梔子花期將盡的九月。喬欣站在車門邊緣,拖著粉綠色的大號行李箱與送行的我對視。我們之間相隔著一條貫穿這座生活了十八年城市的鐵軌。她向我揮手,然後轉身消失在沸騰的車廂裏。
我想,那隻大大的行李箱裏盛滿了思念與我的愛情,終點站是與我相隔277公裏的城市。
同年八月,陸時安以優異的成績考入南京大學。
十一
我曾經在拉薩遇到一個姑娘,隻身來這裏畢業旅行。我並不是佛教的信仰者,卻依舊愛慕這裏朝拜者的虔誠與布達拉宮。純粹與寧靜容易讓人心安。在寺院腳下,她求了一隻轉經筒,手腕輕搖,許著願行走在盤山朝聖的路上。
人總是容易將心事吐露給不相幹的陌生人,也輕易將脆弱袒露給黑夜。我將那鬧劇般的初戀與破碎友情講給她聽,她喝了一口酥油茶問我“那你會去參加他們的婚禮嗎?”
沉默無言,我拒絕這樣深入的探究,準確來講是依舊搖擺不定的選擇。
她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盒香煙,輕觸情人般的摩挲煙體。燃燒殆盡的煙灰掉落在桌麵上,又被蒼白骨感的指尖抹去。
“你,不肯原諒他們。”輕吐一口氣,那迷蒙的氣體就縈紆在麵前。
我被嗆出眼淚,不住地咳嗽“或許,每個人都有她承受悲傷的極限。有人不會被身體的殘缺壓垮,卻會因為精神上的孤獨與傷害輕易失去活著的勇氣;有人可能經曆他人看來難以承受的苦痛經曆,卻依舊能笑著活下去。”
而我,最害怕欺騙與背叛。
那時我還沒有遇見宋行之,那時我想:如果陸時安是我的信仰,那我一生,都在朝聖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