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全“剩”時代(2 / 3)

博聞自己每月雖然有五六千的收入,可除去租房吃飯交際應酬的必要開支外,剩不下幾兩銀子了。按當初還沒瘋長的房價計算,在四環外按揭一套百平方米左右的房子,首付加簡裝至少得十五六萬。就算節衣縮食每月存三千塊,要想按揭一套房子,也得熬五六年的時間,三十二歲才能結婚。這對當時二十六歲的博聞而言,是一大挑戰。即便他能過自己這一關,家裏兩位老人也承受不起,兩位老人家天天在老家渴盼著早日到首都抱孫子呢。

“租房子住的多了去啦,人家好多老外一輩子租房子住呢。我又不是沒工作,幹嘛要你養啊?毛病!”卓琳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說完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巧笑倩兮地看著博聞,對兩人的下一步打算,完全是一副不著急不在乎的樣子。她正念著中國政法大學的專升本,離畢業還有三年時間。她不在乎博聞能否買得起房子,能否養得起她。思想早熟的孩子,在現實生活中,反而晚熟。

4

在博聞進退兩難之際,卓琳發出了邀請,讓他上姥姥家裏吃飯。博聞知道,卓琳已經把兩人之間的事情告訴了她的父母。博聞並沒有意料中的興奮,見家長也就意味著要漏家底,搞不好還得盤查祖宗十八代的來路。到他這一代才進城,朝上再推多少代,依然是農民,關鍵是現在的家底。

錢?銀行卡上的數字連自己都感到羞澀;房?連個陽台的影子都還沒見著;車?連計劃都沒有到這一步。但博聞還是硬著頭皮去了,帶著一大堆的禮品。地點在卓琳的姥姥家。

姥姥年歲大了,其他兒女各忙各的,隻有卓琳的母親沒有工作,正好可以照看母親。卓琳從小就過著候鳥似的生活。冬天搬到姥姥家住,有暖氣;夏天回到小平房生活,被頭頂的古樹罩著,小平房裏挺涼快。

見麵比博聞想象中順利,一大家子叫不出名字和稱呼的七姑媽八姨婆都來了,都是姥姥的血脈,大都在社會上有了一席之地。除了簡單地問了問工作外,並沒有盤根問底,也看不出嫌貧愛富的痕跡。

對於記者這個職業,無論多大的官職、學問和財勢,多少有些忌憚。博聞在這場波瀾不驚的聚會中,敏感地察覺到了自身的弱勢,還有卓琳一家在這個大家族中的弱勢。倒是博聞,利用掌握的龐雜資訊和健談,贏得了一大家子人的喜歡。

“嗬嗬……”卓琳在送博聞出來的路上,幸福得偷偷地樂了。她沒想到,家裏人會那麼喜歡博聞。

卓琳對博聞的愛,是有所保留的。她愛博聞,隻停留在精神層麵,她從不提及跟博聞一起為未來奮鬥之類的話。她從不逼著博聞去買車買房,給自己買花戴,但也沒有幫著他一起去規劃、實現的意思。她跟別的陷入熱戀中的女孩不一樣,她始終保持著一份清醒,放手愛,但絕不是全部。他已察覺到卓琳潛意識裏的“自個兒顧自個兒”,卻無力去改變。

隨著交往的深入,博聞陷入了困惑和矛盾中。卓琳可以選擇一個條件比自己好很多的男孩子,至少在物質方麵比自己強很多的男人。她可以手到擒來地獲得自己需要的物質,但她沒有,說明她不是一個貪圖虛榮和物質的女孩子,這樣的女孩子值得去喜歡和珍惜。但另一方麵,她卻沒有跟博聞並肩戰鬥的意思,她在等著博聞去奮鬥。

卓琳忽略了一件事兒,憑博聞一己之力,實現兩人成家立業的夢,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她甚至沒去計算過這筆賬。在她看來,一切都得等自己完成本科學業之後。她愛博聞,博聞愛她,每周去姥姥家一兩次,博聞特別能逗姥姥開心,這樣就夠了。但這些對博聞而言,隻是插曲,不是主旋律。

博聞成天生活在無形的煎熬中,他愛卓琳,卻無法獨立完成物質上的短板。他要找個家庭條件好的本地女孩兒,期間曾有朋友給他介紹過幾個,卻又找不到跟卓琳在一起的感覺。在麵包和愛情之間,他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於是,他作出了第三種選擇,借酒澆愁。每天下班或休息時,不再急抓抓地去找卓琳。卓琳打來的電話,他也很少接聽。直到把自己鎖在小屋裏灌醉後,才開始給卓琳打電話,說些尋死覓活的胡話。心裏不斷地拿現在的卓琳跟此前的女友作比較,想起她們當初是如何毫無保留地對待自己,而自己卻沒好好珍惜,而今的卓琳,自己使出渾身解數,卻無法把握。

開始卓琳總是很著急地在電話中百般勸慰,次數多了,也就聽煩了,兩人開始了沒完沒了的爭吵。麵對麵的爭吵,挽回的餘地很大。電話中的爭吵,一旦擱下電話,缺乏消氣後的調劑,就成了慢性傷害,很難痊愈的內傷。

直到有一天,卓琳提出了分手,跟人調換成了白班。

沒人看出博聞的內傷。他在卓琳提出分手後的當周,到理發店刮了個禿瓢。上班時用一頂鴨舌帽蓋住,非上班時間就直接敞亮著。還主動提出了跟石高一起調到發行公司上班。此刻的石高,已經被新報集團老總委任為發行公司的董事長,希望他能力挽狂瀾,扭轉新報在發行市場節節敗退的局麵。

但凡在新聞單位幹過的人都知道,在報社行政、采編、廣告和發行幾大體係中,最被人瞧不起的就是發行工作。辛苦、錢少、社會地位低下。但博聞不一樣,他是過去養傷,而且他過去是當領導。盡管最初隻是給了他一個搞促銷的小頭目當,帶著一群勤工儉學的大學生站街、吆喝著賣報。他還采用近似傳銷的魔鬼訓練方法培訓這些學生,讓他們能在人潮湧動的地鐵口、公交車站,放開嗓子喊“早上看新報,事事先知道”、“買新報,送大禮啦”……

一般人覺得很掉價很丟份兒的事兒,博聞不在乎。在接下來的兩年時間裏,他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用在了發行工作上,連別人介紹的相親都懶得去。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的業績不但受到發行同行的賞識,也得到了新報領導的認可,從促銷小頭目一躍成了發行公司的副總。

兩年中,卓琳倒是相了無數次親,也認認真真地談了幾個男朋友,最後都無疾而終。據說目前正跟中關村一個賣電子元器件的小老板談著,雙方都不冷不熱的,卓琳嫌對方缺乏風趣幽默。

蓋麗麗每次到發行公司來找石高,總會有意無意地提起卓琳。石高就會把這些事情告訴博聞。蓋麗麗的本意是想告訴博聞,卓琳一直沒嫁人,兩人還有機會複合,但她不懂男人的心。

博聞的傷依然沒有複原,他依然惦記著卓琳。每次聽到她又跟新的男朋友談上後,他的心裏就會多一道傷口。有誰會不在乎自己的所愛被另外的男人頻頻沾手呢?不管有沒有實質性發展。對男人而言,是容不下領地裏有別的男人腳印的,更何況是很多的腳印。

發行公司實行的是企業化管理,同報社其他係統的事業單位管理性質不同。博聞的出色表現,在發行公司拿到的獎金加上每月的工資,足夠他在六環外按揭一套房子了。於是,在他三十歲生日那天,他毫不猶豫地拿出所有的積蓄,在六環外按揭了一套百多平方米的商品房。在他看來,沒有房子是他這些年沒找到合適女孩子的根本原因,也是失去卓琳的根本所在。發行公司車子很多,博聞手下掌握著數十輛大大小小的各型車輛,隻要有了房子、車子,找個條件相當的女人就容易多了。隨著物質條件的改善,他對異性的要求也越來越挑剔了。

石高跟蓋麗麗隔三差五地約次會。到郊區玩耍時,偶爾也叫上博聞,順帶也給他介紹個女孩子,隻是一直沒有博聞喜歡的類型。

石高跟蓋麗麗似乎都沒有結婚的打算。直到有一天,蓋麗麗從石高的辦公室哭著離開,兩人從此再沒在一起過,即便在報社遇到或路上碰見,也是形同陌路。

此時,已經成了名副其實剩男的博聞跟石高在一次醉酒後, 進行了一次簡短的對話:

你們好好的,幹嘛說分就分了?

一個人生活習慣了,要跟另一個人長期生活在一起,是需要很大勇氣的。日子久了,彼此看到的總是對方的毛病。

你擔心沒自己的私人空間?你沒試過怎麼會知道?找個像蓋麗麗那樣愛你的女人不容易。

有些東西不用試也知道。一個女人,要是婚前就開始偷看你的手機來電、短信,過問你的收入和存款,你想想,結完婚會怎樣?

博聞第一次知道石高放棄蓋麗麗的真正原因。蓋麗麗犯了所有女人都容易犯的一個通病:管男人。這個世界上,不排除有天生喜歡被女人管的男人,但更多的男人,是最忌諱被女人管的,除非他自己心甘情願被某個女人管。在男人自願做出這樣的決定前,任何帶點兒管製信息的行為,都會把人嚇得落荒而逃。

三個月後,蓋麗麗嫁給了一個地產商。據說那位地產商的求婚信物就是自己的銀行卡和存折,當然還有密碼。博聞無法對此消息進行求證,因為石高的關係,蓋麗麗把恨意轉移到了博聞身上。認為他們倆是一丘之貉,見了麵也是形同陌路。即便博聞露著笑臉主動打招呼,蓋麗麗也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

博聞跟石高的窩邊草行動,曆經五年的折騰,皆以失敗告終。龐大的剩男剩女隊伍中,增加了三個名額。

期間,石高身邊一直變換著不同的女人。有些是博聞臉熟的,更多的是博聞從來沒見過的麵孔。而博聞,除了完成本職工作外,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到了寫作上,看著大大小小的豆腐塊兒不斷地在大報小刊上頻頻出現,看著博客裏那麼多的讀者留言,他從中獲得了從未有過的滿足。宅在家裏寫稿子,成了他業餘生活的常態。

時不時有人給博聞介紹女朋友,一聽硬件不成的,肯定不見。硬件可以的,見一次沒感覺,也就不再繼續。尤其是看見身邊不少的男女朋友剛結婚沒多久就開始鬧離,到最後真的離婚後,他跟石高由最初的害怕當剩男,逐漸過渡到了享受剩男生活的狀態。

“一個人過,挺好!結了離離了結,存心累死婚姻登記處的人嗎?我要找個結了婚一輩子不離婚的女人過日子。”成了博聞搪塞那些對他的感情生活過於關心的親友們的口頭禪。說這話時,心裏有多虛,隻有他自己最清楚。在彼此張望、廣泛撒網卻又各自保留的年代,想找個相愛的人,堪比大海撈針。情海泅渡的紅塵男女,必須學會獨自承受這份無言的尷尬和苦悶,還得在他人麵前強顏歡笑。

5

兩小時後,當汽車駛過一段泥濘的土路,博聞看見一旁的一棵粗壯的柳樹上綁著一塊牌子——橫濱溫泉度假村。是昨天石高在電話中提到的度假村,難不成是個日本人開的?媽的,最近全國人民都在抵製日貨,現在到這樣的場所消費,可別一不小心挨頓冤枉揍。他甚至聯想到一群赤身裸體的男女,站在草地上,四周是一群義憤填膺的中國老頭兒老太太,手裏操持著棍棒,虎視眈眈地防備著……想著想著,一個沒憋住,爆發出一陣哈哈大笑。這意外的笑聲不但驚醒了熟睡中的危巧,引得習娜扭頭奇怪地看著他,連石高也來了個急刹車,回頭疑惑地看著還在大笑不止的博聞,不知道這小子發啥癔症。

博聞一邊盡量降低音量,一邊連連擺手說著:“沒事兒、沒事兒……”

幾人莫名其妙地相互對視一眼後,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習娜停止了玩遊戲,石高開始邊開車邊介紹沿途的道路和景點,他以前來過幾次。危巧從隨身攜帶的包裏拿出一把木梳,開始整理頭發,整理完後,用胳膊使勁拐了一下還在繼續一個人樂著的博聞,嗔怪道:“毛病啊!是不是喝了笑和尚的尿,還是被人點了笑穴?”

博聞被危巧柔中帶剛的眼神一掃,頓時安靜了下來,伸手摸了摸她的肩膀,示意沒事兒了。

大約半個小時候後,汽車穿過一片白樺林,眼前豁然開朗起來。在一片開闊地上,數十間錯落有致的房屋出現在眼前。入口處豎著一塊巨大的招牌——橫濱溫泉度假村。兩名身穿冒牌警服的保安,耷拉著腦袋靠在圍牆上。見有車到,立馬來了精神,挺直腰杆衝石高敬了個禮後說了句“歡迎光臨”,並升起了攔車的橫杆。

石高早預訂了房間,在前台簽字領了門禁卡。四人要了兩間房,危巧猶疑了一下,沒吱聲。服務員給每人發了一個橡皮筋套著的號牌兒,作為出入和消費的憑證。

趁危巧進衛生間的空當,博聞迅速地解除了自己的武裝,換上了遊泳褲。沒玩假清高的意思,一年多沒聯係的倆人,總不能剛一見麵就啥都不忌諱吧。

“我換完了,在樓下大廳等你。”博聞站在衛生間外麵,聽到危巧在裏麵小聲地“嗯”了一聲後,才轉身下樓。

在電梯間碰見從樓道另一頭走過來的石高跟習娜,很令人羨慕的一對兒,郎才女貌。不可否認,習娜算得上絕色女子了。經過泳裝的顯山露水,更加嫵媚和誘惑,難怪石高亟不可待地要帶著她出來瀟灑一把。博聞讓他們倆先去溫泉泡著,自己在大廳等危巧。

一身泳裝的危巧出現在大廳時,明顯地吸引了不少眼球。跟習娜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惟一的不足就是她眼裏的那抹冷傲。博聞正琢磨著危巧時,目光不經意間看向她的身後,兩張熟悉的麵孔令他愣在當場。對方似乎也沒料到會在這裏碰見他,也是一臉錯愕的表情。

郭道率先反應過來,衝博聞熱情地打著招呼:“嗨,你小子也來享受了?”

“嘿嘿,托郭總的福。”傻子也能聽出博聞話裏的擠兌和言不由衷。

“還有誰?”郭道話音一頓,“你小子跟石總一起來的吧?”

“郭總真神人也!”博聞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臉皮快被假笑撐出褶子來了。發行公司整合後,他跟石高一起回了報社。要不是眼前這個王八蛋,跟被集團派下來的一個更年期女人聯合下套,他至少現在也能坐上新聞中心主任的位置了。

郭道滿臉奸笑,伸出肥厚粗短的巴掌,先捋了一下粘連在腦門上的幾根稀疏的頭發,然後才在博聞的肩頭使勁拍了拍,並用力地按了一下,似乎在暗示什麼似的。一旁的馬雨,滿臉緋紅地衝博聞極不自然地笑著點了點頭,跟在郭道後麵朝溫泉區走去,步子邁得有些僵硬。

“那女的跟你有一腿兒?”危巧抬起腳踹了博聞的膝蓋窩一腳,差點兒讓毫無準備的他一屁股跌在地板上。

危巧的話博聞沒在意,但她的這個動作搞得他有些不爽。他假裝沒聽見她的話,抬腿朝溫泉區走去。他很想看看,石高跟馬雨碰麵會是啥表情。

危巧追上博聞,在他後背上拍了一巴掌,嘴裏嘀咕了一句“小氣鬼”。趁她沒留意,博聞猛地轉身,一把就抓住了她,嚇得她尖叫連連,連聲告饒。要不是急於看戲,博聞非得好好收拾她一番不可。邊走邊小聲介紹著:

剛才那人是新報的常務副總,特孫子,陰人!跟石總是死對頭。

哦,那女的是誰?表情怪怪的,好像跟你有什麼事兒似的。

嗬嗬,不是跟我有事兒,是跟裏麵那位有事兒。你知道嗎?她是石高在工信報時的相好。這些年成了集團有名的剩女,還有人背後議論她跟石高分手後,受到了刺激,性取向有了問題。現在看來不是。不知道怎麼跟郭道這樣的人混在了一起。難不成打算到新報來混?丫丫個呸的,新歡舊愛攪和在一起,那可真是有好戲看了。

你怎麼啥都知道?感覺像個包打聽似的。

換的部門多了,知道的事情自然比別人多點兒。

女人天生多幾根湊熱鬧的筋,危巧推著博聞快速朝溫泉區跑去。剛到換鞋區,人突然定住了,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走到博聞身邊小聲問道:“你說小三兒算不算剩女?”

真崩潰!難道部隊大院真是一處不食人間煙火的地方?博聞盯著一臉無辜加期待表情的危巧,閉上眼,做了次深呼吸。

你知道啥叫小三兒嗎?

知道啊,不就是二奶的改良詞兒嗎?屬於更新換代品。

能做小三兒的都是些什麼人呢?

漂亮唄,不過也就占個漂亮。

剩女呢?

廢話,當然是年齡大了還沒嫁出去的女人囉。嘿!你這該死的,不會是在拿我開涮吧?找死啊!說到這裏,危巧的大眼珠子朝上一翻,就要開火。

你看你,明明是你自己要問的嘛。小三兒裏肯定有一批剩女,但剩女跟小三兒還是有很大差別的。剩女屬於典型的“三高”人群:高收入、高學曆、高智商,而且個個長相無可挑剔,說白了,就是眼高於頂。用江湖語言來說,就是高處不勝寒。有點兒鶴立雞群的意味兒。你反過來一想,哪有雞敢娶一隻鶴為妻的呢?哈哈哈……

去你的,我又不是剩女,我是獨身主義。

危巧說完才對博聞剛才的話回過味兒來,忍不住嗬嗬笑了起來,完了還不忘賞他一句“真陰損”,眼神卻寫著欣賞。這讓博聞想起了石高說過的一句話:“幽默和智慧,是捕獲女人心的不二法寶,萬變不離其宗。”

6

橫濱溫泉度假村的溫泉分室內和室外兩種。博聞跟危巧先在室外溫泉區掃了一眼,沒發現石高跟習娜的蹤影。人並不多,稀稀拉拉的十幾個人,散落在一條彎曲的水溝裏。四五個小孩子光著身子,在一旁的草地上瘋跑打鬧。

服務員小聲地招呼著:“你們不要到草地上耍。”小孩子見大人們在一旁樂,沒有阻止責罵的意思,也就不管不顧地繼續在草地上撒野。

室內溫泉區有兩個池子,一個是小孩子用的小池子,水很淺,隻淹到小腿。另一個是成人泡的,粗略地掃了一眼,至少能同時容納上百人。博聞一眼就看見了正對麵的石高跟習娜,兩人麵色潮紅地正跟對麵區域的人聊著,他已經從側麵看出在石高對麵的正是剛剛在他們之前進來的郭道跟馬雨。看他們的樣子,沒什麼熱鬧可瞧。文化人愛玩笑裏藏刀、壺裏乾坤,自然是不會輕易在這樣的場合表露出敵意來的。

博聞正要帶著危巧朝池子另一頭走去,打算避開郭道,有人突然大著嗓門叫著他的名字,嚇了他一跳。尋聲望去,居然是木童!他旁邊的晏陽正一臉壞笑地看著他。看樣子是她先發現了博聞的蹤影。

這下沒招了,博聞隻好帶著危巧走了過去,挨著木童找了個衝浪位。晏陽天生自來熟,已經主動跟危巧相互介紹並聊上了。

難怪度假村急於要跟報社進行資源兌換,生意太差了。這個季節正是旺季,偌大的池子裏,隻有十幾個人,跟室外的人數差不多。

“嗬嗬,覺得眼熟吧?”木童側身衝博聞眨了眨眼,示意他進行一次全場掃描。經他一暗示,再仔細一瞧,可不,大部分都有些眼熟。

還真是!搞不好全是新報集團的員工。

人不全是,有家屬,但消費的肯定都是新報集團買單。

你從哪裏搞到的資源?聽說這次隻有編委才發了消費額度的。靠,來也不招呼一聲。

總編室一哥們兒給我的。上次幫他擺平了他家物業的麻煩,這次也就借花獻佛,搞了點兒資源給我。正好晏陽想出來走走,就來了。我壓根兒不知道編委發啥消費券的事情,還以為是特殊待遇呢。早知道,我們肯定不趕這場熱鬧了。

木童的話博聞信,他們倆是前後腳到的新報,雖然在不同的部門,卻都是新報連續幾年的十佳記者,每年年會時都要一起上台領獎。盡管辦公室的那幫鳥人懶得連在獎狀上蓋個章都閑費事兒,好歹兩千塊獎金倒是真金白銀。木童比他小兩歲,眼下卻也是標準的剩男一個。一旁的晏陽以前跟木童在同一個部門,比木童小兩歲,北大的博士。後來嫌呆在新報沒發展,辭職到了一上市公司搞外宣,月薪比他們的年薪還高,至今依然名花無主。

木童一直暗戀著晏陽,難不成打算利用這次機會表白?博聞用疑惑的眼神看著木童,木童似乎明白他在琢磨什麼,說了句:“別瞎想啊,啥都沒有。你還是看看那邊兒吧,有意思多了。除了郭道,清一色的‘剩菜’,嗬嗬……”

博聞扭頭一看,郭道已經出了池子,正朝一旁的休息區走去。馬雨沒有起身的意思,微閉著雙眼靠在衝浪椅上。對麵的石高表情明顯地有些不自然,有一搭沒一搭地跟習娜聊著。隻有兩個人清楚石高表情不自然的緣由,一個是博聞,一個是他對麵的馬雨。

“你怎麼知道都是‘剩菜’?”除了新報的人馬,其他人隻是臉熟,多半是在集團開大會時見過。木童不可能知道他們的個人問題。

木童朝一旁正跟危巧聊著LV的晏陽努了努嘴:“你忘了她是幹啥的?成天就跟新聞媒體打交道,對麵那些人剛才都跟她親熱地打招呼呢。對麵那撥兒人,經常跑她那兒領紅包。全是娛樂報的,部門不同罷了。找不到玩伴兒臨時湊的搭子,年齡沒一個少於三張的,都還單著呢。有意思的是他們中單個的都在托著晏陽介紹對象,卻沒想過吃窩邊草。搞不好全是窩邊草吃過了覺得胃口不對付的,嗬嗬……”

“靠!看今天這架勢,那還不成了一池子的‘剩菜’?丫丫個呸的,真成了名副其實的全‘剩’時代啊,嗬嗬……”博聞為這個同病相憐的發現樂了起來。

“一晃眼就被剩下了。唉!但‘剩菜’總比‘爛菜’強吧?再不努力找找,再過幾年,這一池子的人恐怕都會變成‘爛菜’囉。”木童說這話時,眼神複雜地瞟了晏陽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