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問,聽我說,我是貴州大山裏的人,我那裏不通車,到縣城要走上六七天,七年前,一個黑龍江的扶貧幹不被派到我們那裏扶貧,這個人叫XXX,現在電視上經常會看到他,那時他是你們省的後備幹不,三十多歲風華正茂琴棋書畫滿腹經論,他當時就住在我們家前院,我那時隻有16歲,我那時連縣城都沒有去過,一天學沒上過,我們那兒也沒有學校,我每天最想做的事就是聽他講山外麵的事,聽著,我就不要命地愛上了他,他也愛上了我,後來我就把自己給了他,那時他對我說,他沒有成家,誰知道,他在哈爾濱不但早已成了家,還有了一個9歲的孩子,我跟他在哈爾濱呆了3年都不知道這件事,一直被他瞞著,直到他調任到鶴崗時他的家人也跟著一起被調來,我才發覺。”
九寶吸了口氣,一口幹了杯中的酒繼續往下說:“我發現後和他大鬧一場,離開了他,他不死心,回家和他老婆鬧離婚,說什麼也要娶了我,我怎麼能做這種缺德事?三年來,我已經對不起那母子倆了,我不能再錯上加錯了,我於是進了歌廳當了小節,他是鶴崗有頭有臉的人,我看他有沒有膽子敢娶我這個當過小節的,果然他害怕了。”
“那你的家人?”我小心地問,九寶的淚讓我糾心,我本想說:你為什麼不回家?為什麼一個人在外幹挺著?
“我與他走時,我爸我媽我弟還有全寨子裏的人,象過年一樣把我們送出去好遠,都以為我從此攀上了高枝兒,過上了好日子,幾年來,寨子裏一有事兒就打電話向我要錢,都認為我有錢,寨子裏的那所希望小學,從買地到蓋房到現在老師的工資,一直都是我在掏錢資助,可是誰知道,那些錢,全是我賣身的錢,孩子們和老師若是知道了,還不得扒了我家的祖墳?”
此時的九寶已經泣不成聲,我萬萬沒有料到,野蠻豪爽的九寶會有這麼一個心酸的故事。
“有時候我想,算了,退一步,為了那些孩子我做他的二奶,我用三件事來考驗他,結果他一件也沒能通過,而用在你身上,你輕鬆全部過關,這說明他這個人人性太差了,我寧可死也不能和他再睡到一張床上,於是我想到了家,幾年來,我真的每天都在想家,想那大山裏純樸的一切,我和他走時,心裏也害怕,我明白我與他的差距,我用色子賭了一把,賭我這一生的幸福,結果偏偏出了一個24點,我高興地和他走了,我想這就是命吧,一個24點讓我一步走進了地獄,我想,若是再重返天堂回家重生也還應該再出一個24點,24點出現我背包就走,是老天爺讓我畫一個圓,可老天爺偏偏一直不給我這個機會,我傷心時,成夜地扔色子,就是不出24點,直到你的出現,現在你一切都明白了吧。”
“這麼說,你真的要走?”
我心裏有一曲無名的悲歌已經成調,眼睛已經模糊。
“我的小男人,真的謝謝你,回家之前是你洗淨了我的心,七年裏,隻有你是我現在最想保留的記憶!”
九寶用我臉頰輕觸我的手掌,深情如海陶醉如癡。
“如果,我想讓你留下來,行不行?”
“小男人,我愛一個人會愛得瘋狂的,再不走我會走不掉的,老天爺把你連同24點一起給了我,是可忴我這七年遭的罪,再不走,老天爺會怪罪我的。”
“什麼老天爺,什麼狗屁24點,不要走!”
我緊緊抓起九寶的手,不敢鬆動分毫,一屋子的人都側目看我倆這一對瘋子,不管了,我不敢想象沒有了九寶日子我會怎麼樣。
“對不起了小男人,”九寶淚如泉湧,“你常說:人生若隻初相見,何事秋風悲畫扇?你沒談過戀愛,你不懂,你對我現在隻是新鮮感和好奇,這股勁兒一過,我的出身終將是你的一塊心病,老天爺讓我走我不走,到那時懲罰就會來了,小男人對不起了,讓我回家,找一塊安靜的天地活下去,好嗎?”
“你不相信我?我可以發誓。”
現在,就算刀山火海我都能眼睛不眨一下就上,可是我能做的,能表白我這顆心的,隻能是有待兌現的空諾。
“小男人,你現在說什麼我都信,你那詩還有後兩句,你卻從來不提,”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姐姐不是不信你,而是人性本就如此,他當初也這麼說過,他當時也是認真的,那麼看看現在?姐姐經過的太多了,記住姐姐的話,十年後你就明白了。
我無力地癱進座位,九寶看來是鐵了心要走了,她現在還坐在我的對麵,我的世界就已經被全部搬空,她走後會什麼樣?我不敢去想。
“我家小男人哭什麼?我說走又不是馬上就走,來,陪姐姐幹了這杯。”
九寶努力擠出一個笑臉,這時才發現,真情流露的九寶笑起來是這般發自內心的美麗,是莽莽大山億萬年累積起來的靈氣塑造出了這個鍾靈神秀的苦命女子,也是在這一刻,我心裏一動,一個大膽的想法冒了出來。
“來幹杯,你走時我送你。”
我破涕為笑,九寶一臉的驚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