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蓉望了望熊飛,笑道:“傻弟弟,姐姐還可以告訴你,那將你擄去的人,正是你的師父,逍遙子!”
熊飛聞聲,登時如受重擊,身子劇顫不已,心中直呼,“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隻聽歐陽蓉冷哼一聲,道:“哼,你們這些臭男人,終日想著的,無非是銀子和女人,隻要滿足你們,何愁不能為我所用?我說的可對麼?”
她說此話,卻是麵向伍清陽,那伍清陽見她柔媚無骨,膚色如雪,哪裏還有半分神智,隻呆呆望著她,道:“是,你就是讓我去死,我也毫無怨言!”
歐陽蓉微微一笑,走到伍清陽身前,對他道:“你真的願意為我去死麼?”
伍清陽急忙點頭,道:“我願意,我……”
他一句話未說完,忽覺胸口一痛,隻見歐陽蓉手持一柄短劍,深深刺了下去。那伍清陽抬頭望著歐陽蓉,勉力擠出一絲微笑,道:“我願意。”說完,忽的嘴角流下一道鮮血,隨即倒地而亡。
歐陽蓉嘴角輕揚,緩緩抽出短劍,轉身道:“怎麼樣?你們這些男人,為了美色金錢,真是豬狗不如。”
熊飛見她片刻之間將伍清陽置於死地,連眼睛也不眨一下,心腸之狠,比之男人還要毒辣。
歐陽蓉道:“這下你總該想清楚,為何逍遙子衝入王員外府中,卻唯獨不殺你,反而傳你劍法了吧?”
熊飛聽了麵色忽青忽白,腦海中極力思索往事。自己曾多次追問逍遙子,為何要對王府中人趕盡殺絕,又為何會救下自己,那逍遙子始終不肯實言相告,如今想來,原來逍遙子早知自己身份,他之所以如此對自己,是為了彌補對自己的傷害麼?隻見熊飛胸膛起伏,實難相信,自己二十幾年來的諸般苦楚竟是他一直敬仰的師傅一手造成的,嘿嘿,這可真是可笑啊。
那歐陽蓉又道:“隻可惜,他私自救你,犯了組織規矩,這也是我千方百計命人追殺他的原因,在你死之前,我不妨告訴你,以免你師徒日後相見,再生誤會!”
說著,歐陽蓉眼中殺意大增,提起手中短劍,向熊飛緩緩走了過去。
歐陽展鵬心知這個女兒看似文弱,實則心計極重,為了報仇,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這時見她笑意盈盈向熊飛走去,不由心中焦急,自己與熊飛二十餘年未見,今日好不容易父子重逢,若是眼睜睜看他死在自己麵前,當真比在他心上戳上幾刀還要難受。
歐陽蓉每走一步,歐陽展鵬麵色便蒼白一分。隻聽他急聲道:“蓉兒,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你要殺要剮,盡管衝我來,千萬不要傷他啊!”到後來,歐陽展鵬聲音哽咽,竟是說不出話來。
歐陽蓉冷笑一聲,望著這個已入殘年的老人,忽然厲聲道:“早知如此,你當年為何不手下留情?你殺我爹爹的時候,可曾想到會有今天?”
歐陽展鵬麵色慘然,不住搖頭,“蓉兒,當日情景並非你想的那樣!”
“哼,歐陽展鵬,你以為我會信你嗎?”
歐陽展鵬不答,隻是低頭道:“其實,你父親乃是公門中人,我們也是在他追捕要犯的時候相識的。當時你父親胸懷忠義,剛正不阿,我心中極為欽佩。後來在與逃犯激鬥之時,你父親不幸受傷,是我將他救上山莊。我二人一見如故,相見恨晚,我二人便八拜為交,做了異性兄弟。”
歐陽展鵬一麵說,一麵抬頭望著屋頂,臉上頗有激動之色,似是憶起往事,心中懷念。隻聽他低歎一聲,“可是後來一天晚上,你父親突然找到我,一把跪在我身前,說是自己錯殺忠良,愧對於天。他本想一死了之,可一想到你孤兒寡母立於世間,定然要吃盡苦頭,是以遲遲不忍棄你母女而去。”
歐陽蓉聽他緩緩道來,神色凝重悲愴,不似作假,一顆心惴惴不安,“難道我這二十年真的錯了麼?不,不會的,定是他貪生怕死,捏造這一段謊話欺騙於我。”當即喝道:“胡說,我爹爹行事端正,怎會錯殺好人?”
歐陽展鵬望了她一眼,繼續道:“我起初也不相信,後經人多方打聽,確實如此。你爹爹一聲光明磊落,這一次誤殺忠良,卻教他如何心安。”
歐陽展鵬道:“我留他住了幾日,那一晚,你爹爹故意將你與你母親二人支開,對我言道,‘大哥,兄弟做錯了事,良心不安,唯有一死而已,請大哥念在結義之情,收留她們母女,小弟在九泉之下,也可安息了。’”
“我聽了大吃一驚,急忙勸阻。不料,你爹爹忽然道,‘蓉兒,你們怎麼回來了?’,我不知他有意詐我,回頭一望,隻見你爹爹刹那間將一柄短劍插進胸膛。”
說著向歐陽蓉望了一眼,“便是你手中那柄短劍。我將它保留下來,贈與你防身,也是想到這是你爹爹所留之物。”
歐陽蓉聞言一顫,“鐺”的一聲,手中短劍應聲而落。卻聽歐陽展鵬又道:“這一劍刺的極深,直沒劍柄,我急忙找金瘡藥,可你爹爹一把拉住我,說道,‘大哥,兄弟一聲從未做過虧心之事,沒想到到最後落得如此下場。”
“你爹爹話未說完,忽然雙手垂下,就此而去。我怕此事張揚出去,與你父親名聲有損,這才將你二人收在莊內,為了掩人耳目,與你母親商議,在外佯稱夫妻,實則一直到你母親病亡,我二人始終以禮相待,絕沒有做出對不起你爹爹之事。”
歐陽蓉此刻聽來,俏臉忽青忽白,貝齒輕咬,不住搖頭,“這一切都是你胡說而已,事實絕非如此。”
歐陽展鵬歎聲道:“此事已過多年,之所以不跟你提起,隻是不想你憶起往事而心傷,沒想到,你竟是在心底藏了二十餘年。”
歐陽蓉雙眼微紅,兩行清淚悄然落下,隻見她沉吟片刻,忽然撿起地上短劍,道:“你以為編造這樣的謊言我就會相信你嗎?倘若不是你心中有愧,為何我當年在你酒裏下毒,穿了你琵琶骨,又將你關在石牢中,你為何不反抗?”
歐陽展鵬慘然一笑,望著熊飛道:“當時我隻道我的孩兒已不在人世,我活在世上,真是生不如死,縱然盛名再大,武功再高,又有何用?”
熊飛不禁心中一震,自己雖然在外受苦良多,可自己父親所受之苦,隻怕比自己要多上百倍不止,起初他對歐陽展鵬尚有一絲恨意,此時望著年邁蒼老的爹爹,心中隻有感激,沒有他,又何來自己?
歐陽蓉見他父子四目相對,雖然死在頃刻,卻又如此溫馨感動。想到自己和父親陰陽相隔,當年那對自己百般疼愛的爹爹隻能做那孤魂野鬼,歐陽蓉一念及此,不禁妒意大起,手腕一翻,便要向熊飛刺去。
這時,隻聽一人道:“你口中所說,可是當時京城第一神捕,杜晟?
之前,嚴世蕃一直立在一旁,對這場中之景,不聞不問,此刻突然插言,歐陽展鵬這才覺察,望著嚴世蕃道:“你認得他?”
嚴世蕃淡淡一笑,在一處椅子上坐了下來,道:“二十年前,我年方幾歲,怎麼會識得這樣一位人物?隻不過後來經我父親提起,此人嫉惡如仇,武功高強,公門中無人不識。”
歐陽蓉經他一言,這一劍便停在半空,遲遲刺不下去。那嚴世蕃又道:“杜晟鐵麵無私,栽在他手上的貪官汙吏又何其少了?不過,這天下的貪官佞臣多如牛毛,單憑他一個捕快,又能捉多少?也正是如此,杜晟得罪的官員太多,他斷了人家的財路,人家卻要斷他的生路。”
歐陽蓉身子一顫,道:“你說什麼?”
嚴世蕃微微笑道:“據我所知,杜晟確實遭人陷害,後來誤殺忠良,隻因他得罪官員太多,朝中替他求情的人便少之又少,畢竟這樣一根硬骨頭,誰也不想留在身邊,是以聖上下旨,緝拿杜晟歸案,如此便也有了剛才老莊主所言之實。”
歐陽蓉聽了,恍如晴天霹靂,忽然身子一軟,倒坐在椅子之上,心中翻江倒海,不知所措。“自己這二十年一心要報仇,可到頭來……”
歐陽蓉麵色慘白,胸脯起伏不定,心道:“我真是糊塗之極,如此一來,我便是親手將爹爹一世英名給毀了,我……我真是……”
歐陽蓉心亂如麻,恨不得立時死去。忽聽嚴世蕃道:“不過這麼多年,也多虧你的‘暗河’組織,替我清除了不少障礙,我也得多謝你才是,哈哈……”
歐陽蓉突然俏臉一沉,道:“你早就知道此事,是不是?”
嚴世蕃默不作聲,隻是笑吟吟望著歐陽蓉,看他神情,自然是默認了。歐陽蓉突然厲聲道:“你為什麼這樣對我?”
嚴世蕃看了他一眼,道:“你以為這些年,我是真心喜歡你麼?我隻不過是利用你的殺手組織,替我賣命罷了。畢竟,要鏟除一名朝廷命官是十分艱難的。”
歐陽蓉臉上怒意一閃而過,忽然笑道:“哼,你以為如此便能得意麼?我要殺你,隨時都可以。”
歐陽蓉一句話說出,驀地站了起來,喝道:“關鵬,給我殺了他!”
不料,她此言一出,那關鵬竟是紋絲不動。歐陽蓉又說了兩遍,那關鵬宛如沒有聽見一般,站在嚴世蕃身後,一動不動。
嚴世蕃忽然大聲笑了起來,道:“你道關鵬還是你的人麼?蓉兒,你我相處這麼多年,你對我終究還是不了解。”
這時,隻聽關鵬冷冷道:“夫人,正如你所言,男人要的無非是金錢和女人,誰開的價高,關鵬便跟誰。”
隻見嚴世蕃緩緩起身,抬頭望天,道:“如今已過三更,此間無論何人,盡數殺了,一個不留。”
關鵬躬身一揖,道:“遵命!”
說著,隻見刀光閃過,幾聲慘呼,在他身後那幾名莊丁尚未回過神,已被他砍翻在地。那兩名丫頭,侍奉在歐陽蓉身後,望此情景,不由尖叫起來。
那關鵬手起刀落,極為迅速,隨即刀柄翻轉,亦是向歐陽蓉砍來。歐陽蓉雖然心計極深,卻絲毫不懂武功,這一刀斬來,歐陽蓉避也不避,忽然冷笑一聲,倒是絲毫不懼。
眼見這一刀斬落,歐陽蓉便要身首異處,忽聽“鐺”的一聲,隻見人影一閃,一人躍了出來,卻是那名叫玉兒的小丫頭。熊飛看她身法矯捷,如燕子一般,忽的心頭一震,失聲道:“嵐,真的是你?”
那玉兒俏臉一轉,向熊飛抿嘴一笑,道:“呆子,你終於認出我來了麼?”
歐陽蓉更是驚愕不已,這名小丫頭跟隨自己多年,自己竟不知她身負武功,這少女城府之深,尤在自己之上,卻不知她隱在莊內有何目的!
但此刻不及多想,那玉兒抽出腰間軟劍,如一條銀蛇,向關鵬斬去。那關鵬被她如此一阻,倒也吃了一驚,想不到這丫頭竟有一身高明武功。但他何等身手,那玉兒突起發難,這才被她搶攻數招,隻聽關鵬喝道:“小丫頭,不知死活!”
隻見關鵬手上發力,刀法精妙快捷,玉兒立時低擋不住,連連後退。熊飛看在眼中,心急如焚,卻苦於身子虛軟,束手無策。
那關鵬幾招急攻,忽的一聲低喝,“著!”
玉兒忽然肩上吃痛,竟是受了一刀。但她性子堅韌,不肯就此服輸,更何況熊飛在自己身後,若是自己棄之而逃,熊飛必然難逃一死。隻見她嬌斥一聲,又期身而上。
但那關鵬是何等人物,豈是他一個小姑娘所能敵,忽見關鵬刀法一變,殺心大起,玉兒隻覺右臂一痛,又中一刀,若不是她躲閃及時,這隻手臂已然被卸了下來。饒是如此,她一口軟劍再也拿捏不住,“鐺”的一聲掉在地上。
關鵬刀鋒一轉,向嵐攔腰橫斬。便在這時,關鵬隻覺一股勁風襲來,心中一驚,急忙回身格擋,“嘭”的一聲,一掌發出,已是同那人對了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