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鬱蔥蔥的樹木中飄落進隻嬌小圓潤的小黃鸝,羽毛簌簌的抖落幾回,在幾束細枝間跳了跳去,之後落定綻開歌喉。
秋風吹了半天,樹葉一疊一疊的散落,有兩片吹進殿裏,五葉落在了窗台上。
木桌上陳列著各色果子像是新鮮摘下來的,芳香馥鬱,隔著一丈遠亦可清新所聞。
三隻桌角上各有不顯眼的兩道刻痕。
玉盤晶瑩剔透無瑕疵。
蕭美人身後站了八個丫鬟,有一個丫鬟腰間缺了掛上桃紅布香囊……
合歡殿裏,一派寂靜。
可此時,唯有一人聲音不絕如縷。
梧?坐久了渾身皆不舒服,一開始規規矩矩端坐著,可那蕭美人言詞陸續,一人滔滔不絕足足說上半天!梧?半句未入耳聞,隻將所見所聞全仔仔細細瞧了一遍,更何況昨夜又與熾磐親昵了半宿,直叫梧?越來越困,聽不進去後宮那些絮絮叨叨的瑣事,從春說及冬、從江湖說及廟堂,實在撐不住,便打起了瞌睡。
不知蕭美人是有心如此,還是無意。
……
“妹妹怎麼了?”蕭美人突然發問。
梧?渾身一怔,“啊——”的吱一聲,茫然中抬起頭看著蕭美人。
未等梧?反應過來,蕭美人挑著狹長的眉眼一笑:“姐姐多言了,這趟子竟忘記妹妹體態虛弱,該好端端得靜養才是。”
梧?失態,兩隻手撐直微彎的腰身,不好意思道:“蕭美人莫要怪罪於我便好。”
“那本宮先回宮了。”蕭美人淡淡道。
“恭送蕭美人。”梧?站起來道。
梧?終於解脫一般引著她出殿,兩人之間步履未盡之時,迎殿走來一行人,撞個正好。
為首的是太子熾磐,還有鸞美人。
蕭美人見到太子時,並未有何訝異之色,來合歡殿拜訪原本便準備著與和親兩人相見,可轉眼瞧見的鸞美人,怕是不在她預料之中。
小桃從熾磐身後一路小跑至梧?身邊:“小姐,我將事情全都說了。”
梧?應了一聲,便滿眼關心的望著三人對峙。
輕鬆的氣氛倏忽間凝重起來。
似乎是水已結冰,一擊即破,仿佛已然可以聽見碎裂的聲音。
蕭美人首先打破僵持之局,笑顏如花:“鸞美人,真巧呀!”
鸞美人付之一笑:“嗬,我與太子是刻意來尋你的,何來‘巧’字一說?”此時在梧?眼裏深深覺著蕭美人在容貌上輸鸞美人不止一截,不過她還未忘記先前鸞美人落下得那番奇怪話。
蕭美人手裏一握,強行穩住姿態道:“你和太子尋我能有何事?莫不是備著與我一同來探望太子妃梧??”
熾磐兀自負手朝殿內走去,從蕭美人一側擦肩而過,字字如劍:“別裝了,前幾日那張字條是你托人寄予梧?的吧!”
“什……什麼字條啊!”蕭美人眼珠轉了好幾圈,咬牙不認,認定不承認便無人奈何得了她。
熾磐道:“約見的字條。”
熾磐遣退大殿中的宮人,蕭美人不得不隨三人回到大殿。蕭美人素來手法雖狠毒,可膽子卻不大,被熾磐質問兩句已是冷汗直流,嘴上死活不承認:“太子在說什麼呢?我不知情啊!”
熾磐盯住蕭美人,一字一頓道:“那,湯藥的事情你總知道吧!”
蕭美人瞪大眼睛退後一步,回頭看見鸞美人緊緊盯著她,更是噤聲不語。
熾磐坐下來:“事已至此,若沒有指證你的證據,我亦不會現在便告訴你。”
蕭美人身子發抖,花容月貌扭曲成團,最後亦不鬆口,狠狠道:“哪有什麼證據?我什麼都沒有做過。”
“梧?將湯藥都灌給她屋裏那株白蘭花了,那花已枯萎,殘餘藥渣尚在土中,若我報告涼王,再命人徹查這藥源,不信查不及你!”熾磐幽幽道,語氣裏甚有幾分煞氣。
蕭美人一下子撲倒在地。
熾磐朝著她道:“若我告發你的話,不止你性命不保,恐怕還要牽連你一族遭難吧!”
蕭美人聞見此話一下子便慌了,眼淚充盈眼眶:“要我如何都可以!別……求你別告發我!”
熾磐淡淡掃了她一眼,便不再看她,自顧自斟茶:“不告發你,於我而言可沒什麼好處,何況你將吾妻……”
不等熾磐說完,蕭美人已膝行至他腳下,一把拉扯住他的衣袍,哭成個淚人:“有益處的,我自知你是秦國太子,必定不會甘於人下,若是……若是在這些事情上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你能不能留我一命?”
鸞美人適宜刺她一刀道:“太子憑何相信你這個蛇蠍心腸之人?口說無憑,皆是空話。”
此時的蕭美人已經站在懸崖峭壁邊,碎石滾落,無回頭之路,一陣風便可教她跌落下去,而此時生怕再有人將她推下去。於是慌不擇路,胡亂擦一把涕泣:“我……我可以發誓!不夠的話……我立下字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