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進,慎入(3 / 3)

我眼睛一挑:“看著無異?你這是在提醒本宮什麼?”

恭順的話別有深意,畢竟出宮的人就他一個,自然他掌握了什麼線索,對於他的能力,我還是很肯定的,在這宮裏,內裏靠著蓮歌幫襯,外間都是恭順細心打理,從未有過差錯。若是覺得宮女日後會出宮,不可靠,那這些太監則不比擔心過多。

對於恭順,我待他有恩,救了他的親妹妹,而且還安排在身邊做事,很有臉麵,更何況,在我宮裏,他還是一等一的大管事,絕對不會對我有何不滿。

“就是因為所有的事好似都沒有怪異,才更顯得怪異,”他抬頭迅速看了我一眼,見我沒有怒色,便踏實下來,說道:“奴才聽聞紀老爺不過救了一女子,但是普通人家哪裏有本事叫朝廷知道,還給彈劾了老爺呢?所以奴才才覺得奇怪,可是詢問那些婢子,根本問不出什麼,要知道,奴才可是花了幾百兩的銀子去撬那丫鬟的嘴,可是還是一無所知。”

“確實很怪,那恭順你可有打聽你詢問的這婢子跟著她家主子多久了?”蓮歌也覺得事情不簡單,想了許久才開口問。

恭順舉起未受傷的手比劃,蓮歌一看:“可是三年?”

“是三個月。”說罷轉向我接著回話:“奴才也覺得奇怪,按日子算起來,她身邊的丫鬟全是那女子啟程前在南方買的,這就更奇怪了,嫁的這麼遠,為何不用自己熟悉的人來陪嫁,反而出嫁時另買丫鬟來。”

我看著他的傷問道:“身上的傷怎麼回事,好好和本宮說說。”

“這些是在奴才賄賂那個丫鬟後,結果被那女子的人發現,愣是把奴才打了,不過當時是因為奴才沒有表明身份的緣故,在老爺和夫人趕來後,那女子也道歉了。”恭順麵露難色,當時情形不定怎麼不堪。

“你說被人發現?是你花銀錢收買的丫鬟告密了?她可是丫鬟中的榜樣嗬,居然跟錢有仇,這要是在跟了幾年的主子身邊,那還情有可原,可是來了才三個月……”綠珠在耳邊諷刺,說出她的懷疑,看她的神色,打心眼裏討厭這個側夫人。

“那丫鬟已經被杖斃了……告密的是剩下的那三個貼身的丫鬟之一。”恭順小心道。

我一笑:“說說那三個婢子的名字吧,把你當時知道的,看到的,覺察到的說說,本宮的大總管不會叫人失望的,不是麼?”

見我笑意柔柔,恭順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在我麵請,還秉持這當初見到他時的羞澀和實誠。

“那三個,其中告密的叫柳香,性子很是潑辣,讓護院動手的也是她,最是張揚跋扈;有一個最膽小,年紀也小,見著有人拉著那個丫鬟去行刑,早就哭了,這個叫白香,奴才看著她不像作偽;至於第三個,名喚挽香,性子沉穩,一直在柳香身後緊隨,時不時叮囑一二,奴才怎麼都覺得,真正抓住那受了銀錢的丫鬟的人,不是柳香,卻像是這挽香做的。”

蓮歌道:“若是有人收買了這一家子,然後讓小女子落水,趁機訛上紀大人,然後派心腹在這嫁過來的女子身邊安插眼線,助其一二……那,這個眼線的人選,選這挽香最是合適。”

綠珠辯白道:“也不一定啊,雖然挽香性子沉穩,看著城府極深的,但是若是另外二位都是裝的呢?那個柳香假裝沒有心機,叫人掉以輕心,就可以算計別人啦,而那白香,雖然畏畏縮縮,可是還不是會叫人不會輕易懷疑上她?”

綠珠分析有理,但是代雙卻笑著,對她道:“可是,要是被人安插的眼線,這種事怎麼能這般大張旗鼓地去做呢,這個柳香打了咱們宮裏的人,就算娘娘不在意,可是夫人和老爺不會介意嗎?這個柳香可是在府裏一下子就得罪了老爺和夫人,能得了好嗎?再說那個白香,年紀那麼小,一個小孩子,即便有心機,還是小孩子啊。”

綠珠還是有些懷疑,但是卻排除了那個白香,轉而攻擊這柳香來了:“得罪了老爺和夫人,又不是會立時被拉出去賣了……”隻是聲音越來越小,想來她也想通了。

“這個眼線,必須是這個側夫人身邊之人,便於隨時提點和傳遞消息,而且,不能被人起疑。這個柳香行事大膽,一點也沒有禁忌,怎能擔當重任?要知道,眼線,尚須保存自己,這才是她應該做的,因此,怎麼看,那挽香都必定是那人派的無疑。”蓮歌沉穩道。所分析,於我所想分毫不差,讚許地看看她,報之一笑。

然而,我所說,卻有些大不同:“眼下,那人身邊可缺了一個丫鬟的位子……”

蓮歌見我意有所指,微愣,轉而問道:“娘娘可有人選,隻是這宮裏的人不好出宮啊。”

我笑的別有深意,問道:“姑姑若是沒有把握,怎會會先詢問有無合適的人選呢?不好出宮,並不是不能出宮不是嗎?”

蓮歌笑著點頭,卻沒有糾纏在這個問題上,時間還尚早。

“恭總管此去多有勞累,這幾日就好好歇歇吧,綠珠,卻取五百兩銀子給恭順,至於收買那人的銀錢,也一並從賬上支取吧。”

恭順沒有跟我客套,賞就拿著,謝恩便離去了,他心裏對銀錢沒有概念,存的錢,應全是為了將來自己妹子出宮所備吧。

“娘親身邊有個機靈的小丫頭不錯,我上次就見著了,很是喜歡,姑姑,去信給母親,叫下次帶來給咱們說說話,解解悶也好啊。”

蓮歌會意,自去取筆墨,我親手來寫信。

蘇家,還是穆家?我笑,這兩家還真是不安生,非要拿我們一家子來當棋子,還要派人秘密看牢了,隻是,這動作也太拙劣了。

那彈劾的人,會是誰呢?我沒有問,他們兩家,不會這般沒用的。那女子的到來,能叫我們知道,怕也是威脅的意思更多吧。

墨滴沾染宣紙,一片片暈染開來,層層滲透下去。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兩家的根基較深,隻能如同這墨跡,一點點滲入,腐朽,才可一舉殲敵!

“把宣紙換了吧,紙雖好,隻可惜用錯了地方。”甩了狼毫細筆,看著綠珠把那些汙了的宣紙扯了,從新換上了澄心堂紙。

歙州製造的澄心堂紙,直到北宋都一直被公認為是最好的紙。“滑如春水,細密如蠶繭,堅韌勝蜀箋,明快比剡楮”。這種紙長者可五十尺為一幅,自首至尾勻薄如一。

一般的家書,總是習慣於用此,沒有過多的花紋繁冗,書寫時簡單清晰。

母親來信,卻極喜歡顏色豐富卻淡雅的麗金箋、金齡箋、鏡花箋、竹青紙等。墨汁卻也更講究了,一年四級的花卉,均被拿去研磨,那細細的汁液,揉進濃黑的墨渣,散發著淡淡怡人的花香,一點點淹沒,再晾幹。

母親的才學較於姨母,更勝一籌,姨母善舞,善樂;母親則長於才學。

夜色彌漫,宮燈已經掛上,長長的走廊,無數的燭火晃動,照不亮天邊的星辰。

母親,她這時在做什麼呢?莫名,多了一位側夫人,娘的心中,很不好過吧?就好似我,不喜歡晟瑞那般多的妃嬪,卻還要隱忍著,笑著,卻迎合著。與父親相互愛護幾十年的母親,心,會滴血麼?

握緊拳頭,我紀晗進宮,本是要為家裏分憂,不喜別人欺辱我家,欺辱我父母,而今卻被一南方小戶之女,欺壓到自己生母頭上,這種恥辱,是人都無法坦然納之。如今,我隱忍,我接納,隻為日後將這些人狠狠踩於腳下,我所受的屈辱,父母兄弟所受羞辱,定要叫那些人十倍百倍千倍的還回來。

潔白的紙張,落下顆顆娟秀如漿果的小楷,柔潤如水,不見波瀾。

“娘親:

安好,女兒不孝,未能分憂。

聽聞父親大人另娶側妻,女兒未能歸家,請父親饒恕女兒之過。眼見一月之期將過,女兒分外想念母親與梓園,不知家中是否一切順利。

未嫁時,很喜娘親身邊碧落的笑話,宮中煩悶,能否請娘將碧落帶進宮中,聊以慰藉?

……

不孝女

敬上

握著粘連好的家書,連夜寫好,卻不急於此時去傳,要叫人知道,此信,不過普通家信而已,再沒有其他。

短短數語,暗含玄機,希望母親能看得出我的用心。

淺笑,其實,看不出也無妨,反正進了宮還有時間慢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