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進,慎入(2 / 3)

蓮歌所說,未嚐不是實情。宮中妃嬪較多,當今聖上又是秉持著“雨露均沾”的原則,得寵者不少,如今皇後已經算是出局,而我身懷有孕,華儀夫人向來不甚得寵,如此一來,該是百花爭豔的時刻了,為何這般寧靜?

不對,哪裏算是寧靜,白婉儀不就是頭陣麼,有了她帶頭,那接下來……

“怕是沉寂不了多久了,趁著這次各宮都要安排新的宮女,不論是收買還是安插,多幾個咱們的耳目也好。”吩咐完,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

蓮歌在我熟睡之後,便起身去安排我吩咐的事宜。

但是晚間,各宮都接到了晉封白靈的旨意——冊封正四品瑾容華。

蓮歌帶著疲憊回宮來用膳,匆匆忙忙趕來見禮。

“娘娘,如今這宮裏數得著的就那麼幾位得寵的,您也別總置身事外啊。”綠珠捧著銀耳蓮子羹湯,細細勸解。

我笑,挑眉看了她一眼,沒有言語。

綠珠見我雖然沒有說話,但是也沒有不悅之色,再接再厲:“您看啊,這宮裏除了皇後就屬您位分最高,可是咱們心底裏最清楚不是,娘娘是隻得了這位分,該娘娘的榮寵,可是半點也沒呢。”

“要你說,這榮寵該怎麼樣才算是有了呢?”我輕笑,心裏有些煩躁,難以壓製。

蓮歌最慣常察言觀色,見我雖然麵色和善,其實心底已經生了惱意,於是暗裏伸手拉了拉綠珠的袖子,綠珠閃神。

“將湯匙給我吧,去小廚房看看,今晚沒有胃口,膳食就罷了。”有氣無力,見著二人“眉目傳情”也笑不起來。

蓮歌見我這二日盡顯疲態,有些擔憂:“娘娘,您現在有了身子,沒有胃口也要吃一些,不然可苦了肚子裏那位了。”說罷揮手打發綠珠去小廚房,說了幾樣我平素最愛的幾樣清淡小菜。

“這幾日確實沒有胃口,即便用膳也吃不多,反而折騰一屋子人跟著受累。”我歎氣,剛剛起身,披起外衣,懶得收拾自身。

蓮歌隨我步出屋外,此時日頭將將落山,不見冷,但是她還是為我緊緊衣衫,道:“娘娘體恤下人,這是我們做奴才的福氣,隻是娘娘也不能輕賤了自己去,如今懷著子嗣,怎麼都要多加小心的,奴婢看著娘娘這幾日為公事心煩,也苦於分身乏術,眼見著娘娘這日漸瘦削,好不心疼。宮裏的事,娘娘能放手還是放手吧,這肚子的這位,才是您的依傍啊。”蓮歌說的深切,陪伴我多時,同綠珠對我的情誼不相上下,已經淡漠了那份主仆情,揚起了姐妹之意。

伸手摘了一朵垂絲海棠,新嫩的枝椏,流著汁水。

蓮歌拿起,用帕子為我擦拭指尖,輕輕別在我的發髻之後。

“等著姐姐回來就好了,有她幫襯,這日子也不會無聊了。隻是,這孩子來的不是時候啊,我總覺得我保不下。”輕手摸著肚子,生怕驚醒裏麵熟睡的小孩。

蓮歌有些驚訝:“難道娘娘覺得哪裏不妥帖?要不要傳召太醫前來?”

“我害死了紅玉和珍貴嬪的孩子,我總覺得老天會伺機奪去我腹中骨肉,而且當初不是險些小產麼,雖然救了回來,可到底這胎傷到沒有,你我又怎麼知道呢。”

蓮歌麵色凝重,問道:“娘娘是覺得李太醫當初沒有說實話?可是這是皇家的子嗣,容得他有偏頗嗎,更何況,這孩子不是還好好的。”

雖然她也是這麼說,但是對於這個孩子能不能平安活下來,也不十分的放心。

“別的太醫咱們動不得,有絲毫的風吹草動,就等於將自己推到了風口浪尖下,我已經身為皇貴妃了,她們怎麼能容忍我生下孩子呢。”

“話雖如此,但是娘娘,咱們還是再找個口風嚴謹的太醫來瞧瞧吧,是好是壞,咱們也好早些做準備啊。”蓮歌有些慌亂,女子生產,如同一隻腳踏進鬼門關,稍有不慎,便是打人孩子一起西去了,縱使如她般沉穩的宮人,也不是沒有害怕的。穎婕妤自從生了小帝姬以來,雖然被晉封了穎淑儀,但是身子到底是落下了毛病的,這也叫蓮歌幾人,更加擔心我。

“凝妃娘娘知道我還沒有小產,她不是又位不錯的太醫給請平安脈嗎,趕哪****宣太醫去,咱們去便是了。”指尖長了血多,不太習慣留長指甲,以前總是能不知覺就將斷甲陷進掌中,如今到底是怕了的。

“娘娘要尋凝妃幫忙?”蓮歌不敢相信,我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繼續說。

她有些忐忑,卻沒有猶豫很久,隻是有些晦澀地說道:“要說這宮裏,奴婢覺得凝妃是一等一聰明的,而且如今還有了兩位皇子,她能沒有心思?縱然,娘娘與她交好,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我沒有言語,她頓一頓,繼續:“話說,當初的蓉妃娘娘害的凝妃娘娘全族丟了性命,這個仇恨足以叫人失去理智,對於她,娘娘還是離得遠些的好。”

我輕輕一歎,到底是說不出什麼,隻是垂了眼眸,吩咐傳膳。

轉身進屋時,聽到背後,是她長長的歎息。

如今,唯有求到她那裏,不然,宮中除了那李太醫,可沒有我能相信的禦醫了。

晚膳簡單精致,終於覺得餓了,卻也隻是淺淺數口,便停了箸。

恭順卻是在晚膳後,來由代雙攙扶著走了進來。

“奴才請娘娘恕罪。”恭順跪下,代雙也跪下,一時間,我以為我吩咐的事到底是沒有辦成的,想想,這也不是什麼大事,筠雅如何也是要奉旨回宮了,於是擺擺手,賜了座。

恭順遲疑半晌,才不安地落座,說道:“奴才已經見著了貴妃,貴妃娘娘叫奴才傳話,告知主子您,說她願意回宮。”

我一驚,萬沒有想到筠雅她會如此回答,但見恭順包裹著棉布的頭還有隱藏在衣袖下那些大大小小的血痕,不由得狐疑,既然貴妃也見了,為何還滿身的傷。

恭順到底在宮裏摸爬滾打多年,回道:“身上的傷……是在紀尚書府邸……被人打傷的。”

我倒吸一口冷氣,府裏的人瘋了嗎,這恭順到底是我宮中總管大太監,如此敢動手,家裏到底出了何事。

“府中,好似正在辦喜事……”恭順說話斷斷續續,卻聲音不小,我一愣,問道:“喜事?怎麼弟弟婚事,也沒有人與本宮說一聲?”

總覺得恭順閃爍的目光裏,摻雜的一股同情和憐憫,這詭異,叫我坐立不安,直覺家中是出事了,而且不是小事。

借著喝茶的時機,掩飾自己已經慌亂的神色,室內靜謐一片,恢複淡淡的笑意,問道:“說吧,府中可是出了什麼事,你照實說就是了。”

嘴角牽扯的弧度有些勉強,微微有些發酸,心內苦笑,到底是比不過那些人的城府,笑或悲,亦掩蓋的那般好。

恭順有些緊張,不自覺地咽口水,但是,他到底還是個能辦事的,頷首便回話:“府中大人俱安好,紀老爺已經從南方回府了,除了黑瘦了些,身子骨還算康健,奴才給紀夫人回了娘娘交代的話,便去了庵堂尋貴妃娘娘,貴妃娘娘說,紀家也是她的娘家,娘娘也是她的妹妹,所以就交代了幾句,便打發奴才回宮複命來了。”

我皺眉,現今,已經沒有心思聽他嘮叨。

但恭順見我眉頭皺起,很有眼力的開始敘說我想知道的事——府裏的親事!

卻不知,原來家父在辦公的途中,救下一名落水女子,那女子家人稱其還是黃花大閨女,應是說已經與父親肌膚相親過,便是汙了女孩子家的名節,因此說什麼也叫父親迎娶過門。

然而,紀尚書府又是何樣的人家,官勢在,有錢有權,怎能叫人紅口白牙的就套上玷汙人家名節的惡名。隻是,京裏卻有了彈劾家父的折子……

最後的最後,在眾人還沒有聽聞的時候,府裏已經多了位側夫人。

長長的指套,尖銳地刻劃在紅木香幾上,刺拉拉的聲響叫人聽了著實難受,綠珠張大嘴呆愣在身旁。

“側夫人,側夫人……”呢喃,毫不掩飾的失神。

“娘娘,奴才派人查過了,”恭順此時才有些著急,趕忙將自己所知一一敘講:“奴才買通那女子貼身服侍的一個陪嫁丫頭,那家沒有什麼家底,更別提什麼家世,看著就跟平常小老百姓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