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崗擔任中央西北局書記以後,經常向毛澤東彙報工作、反映情況。工作中,表現了高崗的能力與魄力。1941年6月初,陝甘寧邊區政府召開縣長聯席會,討論征糧問題。天正下著大雨,會議室突遭雷擊,一名縣長被雷電擊死。事後,一個農民說:老天爺不睜眼,咋不打死毛澤東?保安部門扣押了這個農民,當作反革命事件進行追查。

高崗直言不諱地向毛澤東反映了這一情況。英明的毛澤東調查了事件發生的原因以後,下令釋放了這個農民,同時命令邊區政府減少了三分之一的征糧數,減輕了邊區農民的負擔。這件事對邊區乃至全黨震動極大。

1937年11月,王明從蘇聯乘飛機飛回新疆迪化(今烏魯木齊),又飛到延安。王明回延安後,中央讓他分工負責指導西北局的工作。王明惡習不改,自以為從蘇聯回來,鍍了金,有了“尚方寶劍”,成了“欽差大臣”,於是變本加厲,盛氣淩人,指手劃腳,連毛澤東都不在話下,高崗哪在他的眼裏?王明對西北局工作的指導,無非是誇誇其談,脫離實際。

一天,高崗對毛澤東說:

“我們以為蘇聯飛機給我們帶來了什麼好東西,卻不知道這是禍從天降!”

原來,當王明、康生乘飛機回到延安時,毛澤東和中共中央其他領導人張聞天、朱德等前往機場歡迎。毛澤東以《飲水思源》為題致歡迎詞。他說:歡迎從昆侖山下來的“神仙”,歡迎我們敬愛的國際朋友,歡迎從蘇聯回來的同誌們。你們回到延安來是一件大喜事,這就叫“喜從天降”。

我們不必苛求毛澤東,不必指責他這篇歡迎詞有些過分。那時,王明也好,康生也好,還有其他蘇聯人也好,還都是同誌。毛澤東曆來主張團結的人越多越好,曆來主張調動一切積極因素,化消極因素為積極因素。久別的同誌回來了,回到自己身邊了,總是令人高興的。

然而,高崗當著毛澤東的麵,針對毛澤東的“喜從天降”,來了個“禍從天降”,一字之差,針鋒相對,卻不能不說要有點膽量和勇氣。高崗心裏也想過,連有人咒罵“雷公怎麼不打死毛澤東”,毛澤東都能“海涵”,都能從中發現問題,引出積極的結果,區區一句“禍從天降”,又算什麼?

事實確實如此,毛澤東聽出了高崗話裏的弦外之音,很快就不讓王明負責指導西北局的工作,換成任弼時了。

1981年,李維漢在一個座談會上說:

“第一,1942年西北局高幹會的路線是正確的;第二,高崗在邊區黨委和西北局的工作是執行中央路線的;第三,土地革命時期陝北有兩個人民領袖——劉誌丹和謝子長。”

1982年,王首道在一個會議上說:

“高崗在陝北同劉誌丹等人,建立西北革命根據地是有功的。中央紅軍到達陝北以前,一度要把他們抓起來當作右派,後來我們給他們平了反,刀下留人,高崗是很感激的。但以後,高崗極端個人主義發展,走上了反黨和自絕於人民的道路。”

事實就是事實。

曆史就是曆史。

其實,毛澤東在《整頓黨的作風》那篇著名講話中,也提到並且稱讚了高崗。他說,許多抗日根據地是八路軍新四軍到後才創立的,許多地方工作是外來幹部去後才發展的。在這種條件下,隻有外來幹部和本地幹部完全團結一致,隻有本地幹部大批地生長了,並提拔起來了,根據地才能鞏固,我黨在根據地才能生根。接著,毛澤東同誌比較了外來幹部和本地幹部的長處和短處:外來幹部比較本地幹部,對於熟悉情況和聯係群眾這些方麵,總要差些。拿我來說,就是這樣。我到陝北已經五六年了,可是對於陝北的情況的了解,對於和陝北人民的聯係,和高崗同誌比較起來就差得多。1953年以後出版的《毛澤東選集》,勾掉了高崗的名字,把後麵這句話改為“和一些陝北同誌比較起來就差多了”。

自然,這種改動,也已經成為曆史了。

那麼,在陝北時期的高崗,是不是完完全全是一個有功勞的高崗、正麵的高崗、光明的高崗、完美的高崗呢?

不,不是這樣。

先看看跨越1942~1943年的中共中央西北局的“高幹會”。

這個會是在延安整風運動深入的基礎上召開的,是在黨中央直接領導下召開的,是在作了充分的思想和組織準備之後召開的。

會議組成了以高崗為首的9人主席團,出席會議的有邊區一級黨、政、軍、民、學各係統負責幹部97人,軍隊旅以上幹部52人,縣團級幹部117人。大會於1942年10月19日開幕,1943年1月14日結束。大會進入第二階段以後,毛澤東、賀龍、林伯渠、劉少奇、彭真等領導同誌都作了報告,高崗、康生也作了報告。

這次大會,端正了邊區黨的路線,達到了思想上政治上同黨中央的一致;大會端正了黨風,明確了邊區黨的各項任務,同時也為經濟建設指明了方向。

這次大會是成功的,效果明顯,影響也大。

但是,這次大會也存在問題。大會開始十多天,基本上是就事論事,不得要領,如討論農村黨員問題,就隻用“到會、交費、模範、公道”四條去套。隻是到了第二階段,毛澤東及時指示主席團要改變方針,要從細微末節的問題轉到黨內存在的根本思想問題上來,如自由主義問題、對黨鬧獨立性等重大問題,大會才走上正軌。雖然如此,西北邊區對黨鬧獨立性的問題和自由主義問題,並沒有解決。會議指出,“邊區當前仍然存在著鬧獨立性和自由主義的傾向”。高崗對這個正確的批評,不僅不予接受,反而以一貫正確自居,繼續同黨鬧獨立性。而且,由於強調西北局要以高崗為首,因而無論是會上發言還是會後報道,都有突出個人,甚至個人崇拜的現象。對這些,高崗當然不能辭其咎。

據熟悉當時情況的老同誌回憶,高崗不僅有同黨中央鬧獨立性的毛病,在部門和部門之間,領導同誌之間,他也是常常鬧矛盾。例如,當時的留守兵團司令員,對西北局尊重不夠。任弼時和林伯渠找這位司令員談話,要他尊重西北局,西北局是中央的代表機關。任弼時認為,我們的軍隊必須和老百姓結合在一起,依靠老百姓才能打勝仗。比如邊區的軍隊,吃飯靠老百姓供給糧食,打仗靠老百姓幫助運輸、抬擔架,有缺額或者擴編時,要靠老百姓來補充。所以說,我們的軍隊和老百姓是互相依存的,是血肉相連的。

這位司令員是個好同誌,接受了任弼時和林伯渠的幫助。

然而,高崗卻不。他的思想,沒有進入應有的境界。他利用自己的某種優勢,向黨中央爭一種東西。他說:

“留守兵團如果仍舊歸中央管,那麼,他們的後勤保障我們西北局就不管了。如果要西北局保障他們的後勤,那就得由西北局來管他們。”

中央有中央的難處,要中央保障留守兵團的後勤供應,這是不可能的。為了顧全大局,留守兵團就隻好讓西北局管。中央讓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