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劍台上的眾人中已有人發覺這風中的藥香可以壓製體力鑽心的毒性,開始大口大口的吸氣起來,並迅速引來旁人效仿。雲蓮臉色蒼白的站在原地,暴風中小小的身軀像隨時都要被吹散。
青蛇婆婆蛇蠍一般的渾濁雙眸越過一片人頭,一眼就看見了一片東倒西歪中直立的雲蓮的身影,目光鎖在她飄雪的手腕上,瞳仁突然一緊。
“你的血……”青蛇婆婆喃喃自語道,聲音飄散在風中,眸中逐漸燃起一陣駭人的快意,“避毒之血……?你是……你是藥靈!”
話音末尾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狂怒,青蛇婆婆突然從論劍台上一躍而起,揮動著手中青蛇杖,足尖踩著幾個人頭就朝雲蓮飛了過來,人未到青蛇杖已至,杖頂的青蛇口中含珠,惡毒的朝雲蓮砸了過來。
“嘭”!
密密麻麻的陰陽咒印在空中一晃,瞬間將劈頭蓋臉而下的青蛇杖一擋,相撞出一片幽綠火花,雲蓮萬萬沒想到自己那身不爭氣的陰陽術在這個危急關頭派上了用場,心中一喜,眼見青蛇婆婆的第二次攻擊又襲了過來,心中忽然少了幾分畏懼,坦然的站在原地沒有動。
意料之中的咒印卻沒有再浮現出來,視線裏是鋪天蓋地的陰森綠色,青蛇杖毫無遮攔的猛擊在雲蓮胸口,少女單薄的身軀像是風中輕飄飄的一片羽毛,瞬間飛了出去。
渾身每一寸肌膚都像是被割裂一般的疼,這種疼從胸口蔓延到全身,雲蓮的意識瞬間變得模糊,伏在冰冷的地麵上,連爬起來的念頭都還沒生出來,腿上突然傳來一陣更強烈的劇痛。
於此同時她清楚的聽見風中一陣斷裂的聲音,從自己右邊膝蓋處傳了出來,緊接著那整條右腿突然失去了所有知覺,就像方才的那陣剜心劇痛隻是幻覺。
雲蓮費力的扭了扭頭,臉從左邊轉向右邊,看見青蛇婆婆高高在上的站著,一頭雜草一樣的亂蓬蓬的白發在風中狂舞,發下幹癟的臉掛著陰森的笑,她拄著青蛇杖一動不動的站著,雲蓮視線稍微下移了一些,看見青蛇杖的底部壓著自己右腿的膝蓋,手杖的末梢沒入了皮膚,插進了骨頭裏。
那一瞬間雲蓮忽然覺得有些迷茫,自己明明是臉朝下的躺著,可自己的右小腿的腳尖卻是朝著天上。她想了半天沒有想明白,又苦思冥想了一陣,忽然醒悟過來,原來是腿骨斷了,被青蛇杖硬生生壓斷了,難怪,連疼都感受不到了。
麵色茫然的又轉了轉頭,視線裏看見陸雀驚駭萬分的臉,他癱倒在牆角,伸手捂著胸口,望著雲蓮的眼裏是深不見底的恐懼。
視線再轉了轉,那些中了毒,卻在藥靈之血的壓製下沒有被毒死的江湖人士們,要麼是立馬原地盤腿坐下開始運功調息排毒,要麼站得遠遠的,小心翼翼的在打量觀察著這邊的狀況,一雙雙望著雲蓮的眼睛裏,有發現珍寶一樣的驚喜,也有莫名的迷茫,還有猶豫的懷疑。
一張張陌生的臉重重疊在一起,認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小,唯有那一雙雙意味深長的眼睛,深深的映在雲蓮的眼裏,刻在雲蓮的心裏。那一雙雙漆黑的眼睛,隔岸觀火,事不關己,帶著坐收漁翁之利的期盼,唯獨不見一丁點的關心和擔憂,一眨不眨的盯著這個方向。
心放佛落入冰原,掉進深海,被野獸撕扯,被巨石碾過,然後丟棄在荒山野嶺,任憑風吹霜打,日曬雨淋。
那棵千瘡百孔的心髒不甘心的跳了一下,突然被什麼東西給強硬的刺了進來,壓斷了肋骨,穿透了神經,從後背插進來,沒入堅硬冰冷的地下。
腦中最後回響著的是陸雀方才氣急敗壞的怒吼,隻有四個字。
“關你屁事!”
然後瞬間變得一片空白,茫然的大地失去了一切色彩,像落入一個絕對靜謐的牢獄。雲蓮還沒來得及再看這個江湖一眼,鋪天蓋地的黑暗就落了下來。
容乾沉默的站在一片蕭條的秋色之中,他提劍漠然而立,涼風從身後卷來,掀起他那束長長的黑色直發,劉海微揚,冷冰冰的雙眸望著腳底下空餘恨的屍體,那具軀體已經變得一片冰冷,看起來死了一段時間了。
屍體胸口上一個精致完美的小小血洞,是一劍斃命的劍傷,出劍的人劍法卓絕狠辣,可以算是當今江湖上數一數二的用劍高手。
他不知道空餘恨是被誰所殺,隻覺得這個劍法有點熟悉,但是細想之下隻覺得腦子一陣陣的疼,毫無記憶。
四周全無雲蓮的影子,容乾盯著那具屍體過了良久,身後千峰嶺的山頂風動煙雲破,黑氣彌漫裹著寒霜,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