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的暑期課程還不算特別無聊,有音樂課也有舞蹈課,還有繪畫課。其實藍蔚隻是想培養藍綺蝶的藝術素養,並不期望她學得多好。是以藍綺蝶也學得輕鬆,除了繪畫課會比較認真之外,其他的課程就看心情,心情好了就好好學,心情不好就躲懶敷衍。老師得了藍蔚的指令,也並不苛責。如是時間過得也快。

這天藍蔚進藍綺蝶房間,發現藍綺蝶小小的身子跪在床上,麵前放著靠牆站立的大熊,她整個小腦袋都埋進了熊肚子裏,從後麵看隻看到一頭柔軟黑發如青瀑般披在她略顯單薄的背後。藍蔚嚇了一跳,忙走過去說:“綺兒,綺兒你怎麼了?”

藍綺蝶的小身子抖了一下,腦袋迅速從熊肚子裏抽了出來。大熊順著牆慢慢倒下。

藍蔚的眼中含著焦灼,藍綺蝶的心小小顫抖了一下,看著藍蔚,卻微微蹙了眉心說:“你怎麼不敲門?”

“我敲了,你沒聽見。”藍蔚有些無辜。

“呃……”藍綺蝶就勢坐在大熊腳上。微仰了小臉說,“你有什麼事?”

藍蔚歎一聲。這孩子,始終還是跟他有些生疏離。走過去揉揉她的發:“綺兒。”

藍綺蝶瞪著大眼睛,心裏有微微不安。

“綺兒是不是生氣了?”藍蔚問。

藍綺蝶搖頭,笑起來,眼睛像是天邊的上弦月:“沒有,我在跟大熊親近。”回身戳戳大熊的肚子,“你摸摸,很軟的。”

藍蔚忽而也笑了,心說,這古怪精靈的性子,倒比沫兒有過之而無不及,難道這也是藍家的血統麼?不記得自己小時候也這麼鬼精靈過,十分調皮倒是真的。

藍綺蝶半天聽不到藍蔚回應,回頭,對上藍蔚溫和笑著的麵孔,怔了怔,突然開口叫了聲:“爸爸。”

天地安靜,藍蔚傻了。盯著麵前的小人兒好久好久,突然拉過她抱在了懷裏。“乖女兒。”他的聲音低沉裏略帶沙啞,有力的手臂將她摟得很緊很緊。她聞著他身上醇冽的氣息混合著淡淡的煙味,腦袋也有些空白。可是這懷抱,多麼溫暖,是夢想中父親的懷抱。

不知過了多久,藍綺蝶咳了一聲,藍蔚才意識到自己將她箍得太緊,她要喘不過氣了,這才忙不迭鬆開了她。

藍綺蝶呼吸了兩口空氣,然後就看到藍蔚眸中隱有淚光。

藍汐在第一次聽到藍綺蝶叫爸爸的那個早上,等藍蔚離開後,她將一杯熱牛奶澆到了藍綺蝶身上。

當然,之後她就被白嫻之訓斥了。

被訓斥的藍汐一句話不說,眼淚卻撲簌簌地滾落。自從藍綺蝶來了之後,她眼看著藍蔚把更多的愛給了這個鄉野丫頭,她心裏一直都義憤難平,偏偏母親還讓她忍著。這個世界為什麼可以這樣?明明這是她的家,明明是她的爸爸!

白嫻之轉身離開,藍綺蝶看到她那雙漂亮的眼中,凜冽寒意一閃而過。

八月的第一天,藍綺蝶一早起來,穿上自己樸素的藍方格褲子,圓領白襯衣,襯衣的領口和胸前有媽媽繡上的小花朵。

藍汐鄙夷地說:“唔,土死了。”

藍綺蝶才不在乎,她一會兒就要回家了。

依舊是那個三十多歲的撲克臉司機,藍蔚叫他小徐。車子上了高速一路疾馳,飛奔向夕照村的方向。

藍綺蝶一走進那個小院落,心裏不知道有多親切。盧鳳萍正在院子裏晾衣服,她清脆的聲音喚一聲“娘”,撲過去抱住劉鳳萍,小胳膊箍得緊緊得。

盧鳳萍覺得三個多月不見,這孩子似乎又長力氣了。小時候一直擔心她身子弱。看來以後跟著藍蔚,錦衣玉食地養著,倒也不必太擔心了。

藍蔚跟在後麵進來,挺拔傲岸的身子黯淡了一院風光。

夏風吹過,隔著晾衣繩上衣衫飄飄的間隙,盧鳳萍望著藍蔚神情複雜。

時光飛逝,她曾經美麗的臉上長了皺紋。他也成熟了許多,氣度卻更勝當年。歲月對人總是不公的。何況……

藍蔚吃了便飯,隻又坐了一小會兒便離開了。葉高常年如一日地臉上沒太多神情。

車子轉過巷口便看不見了。藍綺蝶轉頭望著母親說:“阿娘,你怎麼瘦了?”

盧鳳萍粗糙的手溫柔地撫過她的發:“苦夏苦夏,阿娘每年夏天不都要瘦一回麼?”

藍綺蝶有些心疼。

葉啟帆已經來扯她的衣襟了:“姐姐,給你看看我的蛐蛐兒,還有我自己編的籠子。”

蛐蛐兒很精神,籠子編得不怎麼好。以前都是藍綺蝶幫他編籠子,教他他也不學。而這次藍綺蝶不在,他就學會自己編了。

在家裏的日子比在長平過得還快。藍綺蝶每天給花澆澆水,看幾頁書,描幾筆水墨,寫寫暑假作業,再跟葉啟帆打鬧打鬧,一天就過去了。

農田裏忙的時候,藍綺蝶偶爾也去田裏幫幫忙,但她自小身子弱,家裏沒怎麼舍得讓她幹農活。到現在也是做什麼都不像那麼回事。以前盧鳳萍就總說:“這孩子聰明,但是都用來讀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