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一道青色身影慢慢踱步而來,腳步落地輕盈無聲,那人一襲單薄青衫,竟似毫不覺寒冷,腰間懸著一柄樸實無華的長劍,一頭華發束在腦後,麵容卻似青春少年,俊雅非常。薄唇帶笑,眼神深邃,似悲憫又似漠然。
嬴政道:“與先生上次一別,至今已有十餘載,而今先生風采依舊,寡人卻垂垂將老。”
安期生點頭笑道:“人道無常,仙道渺茫,安丘雖自負,也並不敢稱得道。陛下福澤深厚,貴為人皇,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陛下既然已尊貴至極,自當享受盛世繁華,何苦尋那虛無縹緲之途?”
嬴政道:“寡人即位以來,身負社稷,未嚐不殫精竭慮,欲造我大秦萬世之功業,人呼寡人為暴君又當如何?隻深恨凡人身軀壽元有限,寡人既然乃這天地之主,為何竟不能與這天地同壽?”
安期生歎道:“我在海外嚐聞徐市先生離去之後,陛下便聚集方士求仙問道,欲煉成仙丹以求不老長生,我已說過此法有違天和,旁門左道而已,是毒非藥。”
嬴政道:“寡人豈是那不知輕重之輩。”他既貴為帝王,身邊自有試藥之人,因服用那些仙丹而暴斃的人數實在過於龐大,始皇雖急於求成,卻也不得不重新考慮方法。
安期生本不關心塵俗之事,隻為方士假借煉丹之道為禍不小,方才提了一提。他知始皇殺孽無數,怎會計較手底冤魂究竟有多少。便道:“我與陛下緣分已盡,此後別過,再無相見,今次相見,看在往昔情麵上,隻為告知陛下一句。”說著,抬手指著東南方向道:“東南有天子氣。”
話音剛落,隻聽得安期生腰間傳來嗚嗚響聲,原是那佩劍在鞘中鳴叫,忽然“嗡”的一聲,那劍在鞘中不動了。
安期生暗歎一口氣,道:“這劍已隨我多年,果然忠心。”他慢慢將劍拔出來,那劍竟生生從中斷成兩截。
嬴政奇道:“這是怎樣一回事?”
安期生道:“隻因我剛剛一句已泄露天機,此劍便向我示警,故而斷了。”
始皇若有所思道:“東南有天子氣?”麵色不禁一沉。
安期生將劍收回鞘中,淡道:“我自去了,陛下保重。”
方才那斷劍的聲音早驚動守在階梯下的蒙毅,蒙毅大驚失色,忙衝上高台,卻見高台之上,除了始皇,並無其他人,不禁愕然,忙跪下請罪。
始皇麵沉如水,道:“蒙卿,寡人欲往東南巡遊,你看如何?”
蒙毅一愣,實際上始皇自一統天下後便著手修馳道,為“示疆威,服海內”,至今已先後巡遊天下四次,每次巡遊所耗費極大,不知始皇如何又想東巡,蒙毅雖覺不妥,麵上卻不敢露出分毫,隻道:“謹遵聖意。”又疑惑安期生怎還不見蹤影。
待始皇還朝,提及巡遊,李斯等人奏請道:“此值隆冬,南方各地皆有降雪,路麵不平,再者巡遊所需一應物品,宮中也需近一月時間準備。”於是巡遊一事雖定,卻拖到開春氣溫回暖之時。
而此時,楚歌卻還為造紙之事勞心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