黥,又名墨刑。獄卒們會用鋒利的刀子在犯人臉上鑿刻出昭示罪人的圖案,然後塗上墨,使其不褪色。這是恥辱的象征,最令人恐懼的是尖刀劃過皮肉所帶來的劇烈痛楚。
英布嗤笑道:“這有什麼可怕。我既然膽敢破壞律法,自然也能承受後果。”
這就是風險,世上沒有人能無償獲得東西。
那男人既畏懼又欽佩的看了英布一眼,他覺得眼前這個壯漢很不簡單。
獄卒們磨好了刀,呼喝著牢房裏的人出來排隊。
犯人們都不敢動彈,英布卻站起來。
獄卒們都有些驚異,卻沒說什麼。
刀刃刺入皮肉,並沒有什麼聲響,卻令人心驚,血順著臉頰留下來,滴落到地上,很快聚成一小灘。行刑的獄卒不滿這個犯人的悄無聲息,他故意將傷口刺得很深,可這漢子將嘴唇咬爛也不肯呼痛。
塗墨的時候,墨汁裏兌入了鹽水,英布差點將牙咬碎。
刑罰結束了,英布呲了呲嘴,摸摸臉皮,心道,也不過如此。
獄卒們一把將英布推開,喝道:“站到一邊去等著!”對還呆在牢房裏不願出來的犯人一陣好打。
一時間,牢房裏哀嚎不絕。
既已定罪,英布連同九百多名犯人被押送至驪山服勞役。每日采石伐木,三餐俱是餿飯,稍有懈怠便被監工鞭撻。
刑徒們叫苦不迭,唯獨英布似乎自得其樂,與徒長豪桀結交,有人看不慣他的做派,便恥笑英布的黥麵。
他不以為意道:“以前有人給我看過相,當刑而王。”
其他人聽後反而更加的嘲笑他,區區一介罪人,也敢稱王。
英布也不解釋,豎子不足與謀!
----------------------------------------
沛縣豐邑(今江蘇豐縣)。
“你這個逆子!無賴!快給我滾出去!”劉湍指著三兒子劉邦的鼻子破口大罵。
劉邦不以為意的撇撇嘴,慢騰騰的走出家門。
他今年三十歲,旁的男子在這個歲數早已娶妻生子,成家立業,可他卻還是一事無成,既不能潛心讀書做學問,也不肯下地從事生產勞作。他上麵有兩位兄長,老實本分,很會經營,劉家雖算不上富足,但也絕不會挨餓受凍。
劉邦此時很迷茫,他找不到出路。
經史子集的學問艱澀難懂,隻要一看到那些寫滿密密麻麻蠅頭小字的厚厚竹簡,他就昏昏欲睡,然而他又不甘心從此成為一個平庸的農夫,在田地裏磨光自己的意誌,他感覺自己心裏有些東西蓬勃欲發,卻說不清那到底是什麼。於是他成為眾人眼裏我行我素的混混無賴。
經過水田時,彎腰勞作的人們紛紛看著他,開始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劉邦故作不知,泰然自若的走過去。
劉湍不待見他,不僅僅是因為他整日不務正業遊蕩廝混,更因為他實則並非劉湍的親生子。
這事劉邦亦是從旁人口中語焉不詳的傳言中得知的——他的母親劉媼與人私通才生下他。證據便是他的相貌,濃眉大眼,天庭飽滿,與劉家人畏畏縮縮的形容毫不類似。
走到官衙門口,功曹蕭何正抱著一盒用絹包裹的賀禮往外走。
“你幹什麼去?”劉邦隨口問道。
蕭何道:“縣令要招待貴客,托我前去主事。”
“什麼貴客?”劉邦來了興趣。
蕭何無奈道:“是一位姓呂的先生。劉季(劉邦字季),你又要去鬧事麼?縣令會宰了你的。”
劉邦哼了一聲:“雖然讓我做這甚麼亭長,我卻知道他們本就看我不起。你先去吧,我自有主張,不會連累你的。”
蕭何隻得先行離去。
劉邦一向厭惡那些在縣裏作威作福橫征暴斂的官吏們,這次打定主意要在這場宴會上大鬧一場。
他來到縣令的府門外,剛要進去卻被攔住了,門吏斜著眼看他:“蕭大人說了,禮錢不滿一千不得入堂。”
劉邦隨手寫了張單子,上書“賀錢一萬”遞了進去。
呂先生拿到禮單大驚,親自出來迎接送上豐厚賀儀的貴賓,他看到一位相貌堂堂的年輕人,先讚歎一聲,入席後,呂先生力主劉邦坐上席,蕭何見在座諸公麵色不愉,於是勸道:“先生不必如此,劉季此人常說大話,少成事。”
蕭何這話說得極為巧妙,明貶暗褒,呂先生果然聽得懂這潛台詞,十分歡喜。
劉邦哪裏管得了這其中的暗潮洶湧,一邊大吃大喝,一邊極盡諷刺之能事,將在座的沛縣官吏得罪了個遍。
呂先生卻暗自下定決心,要將女兒嫁給這位英偉不凡的青年。
---------------------------------------
命運在此刻悄然轉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