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紙條上寫著一行蠅頭小字:無垠錢莊。
就四個字而已。
小冉盯著那四個字苦惱地思索了好一會兒,完全想不出這個錢莊與自己有何幹係,便歎了一口氣把它扔進香爐了燒了。
錢莊那種東西,存了錢,要再取錢,就要拿主人的信物去,經過錢莊認證之後才可取錢。如果親王是要準備一大筆錢送她,那應該留個證物什麼的,現在就送一張小紙條,還吩咐看完就要燒——這算是神馬一回事嘛!
小冉在書房裏踱起步。親王出去領旨了,因為這旨不是下給女眷的,她隻能縮在書房裏回避。書房裏服侍的書童都出去領旨了,就留幾個丫鬟在屋內服侍。她很想趴到門板上,把紙糊的門板戳一個洞,偷偷看皇帝宣啥旨,居然能讓她家淡墨如竹的王爺變得那麼煽情。
可是她還是忍住了,這偷聽聖旨本來也不算是什麼大事,可她今日就是有一種古怪的錯覺,覺得會有什麼大事發生似的,這事不會是她想知道的!
在踱了好幾圈後,門外傳來了“蹬蹬”清脆的腳步聲,這種獨有的腳步聲,小冉聽著便牙齒打顫。
——隻有武裝到了靴子,才能走出鐵鎧撞擊地麵的肅殺感,而能有這麼華麗麗裝備的,就隻有皇家禁衛軍了!
平民百姓都知道,那皇家禁軍隻服務於皇宮裏的皇帝,平時顯得很,如果沒有逼宮啥米大事,是不會出動的。可是現在卻出來了……
隨著腳步聲蹬蹬地臨近,小冉心頭上那不詳的預感越發地明顯……
楠木做的門被無禮地推開,銀白的鎧甲映著刺眼的日光出現在小冉的視野時曾有一瞬間的晃眼。等她揮開眼前的不適感,看清那些登堂入室的野蠻士兵的時候,發現他們無一不麵無表情,冷酷得仿佛地獄來的索魂使者。
小冉的眼神穿過向自己走來的禁軍們,在他們腳上那明亮亮的銀白鎧甲的發光中,外邊的世界看得不真切起來。
被春雨打折的桃花今日詭異地無人打掃,淩亂地鋪滿了一地,有一個人影躺在其中,好像隻是睡著了。
小冉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難怪變得那麼奇怪,把平日裏想說不敢說的話一股腦子地說出來了;難怪一改往日溫文儒雅的模樣……因為他知道自己是吃軟比吃硬更容易服帖的人……
你就這麼怕你兒子沒人照顧嗎?小冉喉頭酸酸澀澀的,就如一個月前,太後駕崩那會兒一樣,心裏越痛,就越哭不出來。
“皇上有旨,安立親王徇私舞弊,於江南水患時貪汙十萬白銀,令江南百姓死傷無數,流離失所,所犯之罪人神共怒!故此削去親王封號,賜酒一杯。充其家產入國庫,全歸於江南水患所用,王府之人先行關押,秋後問斬!”
那捧著聖旨的太監麵無表情地宣讀聖旨,小冉俯在地上,微抬起頭,穿過太監烏黑的衣擺,看到兩個禁衛軍把安立親王的身體抬走,在搖晃中,一個琉璃杯盞從他手中無力地掉下。
太監念完聖旨後,卷起了明黃色的聖旨:“安立世子妃接旨!”
小冉穩著顫抖的手,覺得人都是抖著的了,唇也是抖著的。她抖出一麵狠曆的微笑,壓抑了心中的悲憤與嘲諷,溫順地接旨:“臣妾謝主隆恩!”
恩你妹的!要人死還要人謝恩?
小冉瘋了。
她接旨,磕了三個響頭,才抖著身子,笑著站起來。那太監一聲令下:“抄家!”銀白色的禁衛軍便魚貫而入,提了好幾個箱子進來,把屋裏的古董書畫、甚至連木頭做的桌子椅子,還有紗簾,都給卷了丟到箱子裏去——這些王府裏的東西,無一不是價值不菲啊!
這可是真的抄家了,什麼東西都不留下!
一個矮個子的禁衛軍跑到小冉麵前,想要對她行禮,但隻行了一半,顯然是想起了眼前這小女孩兒已經不是身份昭貴的世子妃了。他負罪般地瞅著小冉,張口欲言又止,半天了還是沒說出話來。太監看不過去了,開口道:“小世子妃,皇上有旨,要抄王府,您看是不是要把身上的行頭卸下充公呢?”
小冉微笑:“既然是皇上的旨意,罪婦不敢不接旨。”
那矮個子的禁衛軍覺得有些對不起這個小女孩,在這話之後,也不能猶豫了,道了聲“得罪”,便要伸手過來拆卸小冉身上的衣著。小冉趕緊喝住他:“我自己來!”
她一件一件地把頭上昂貴的發飾拆下,交到禁衛軍的手中,她看到那太監貪婪的眼神依舊沒有離開自己的身體,很快就明白過來了。她冷冷一笑,扯開了衣袋,把身上華麗的衣服全脫了,隻剩白色的裏衣時,她抱著冷得直顫的身體,直勾勾地望著那太監道:“剩下的,就不用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