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七十五年
由上好白玉所鋪造的地麵,因著外頭射進來的陽光,而反射出令人目眩的冰冷光澤。
葉子卿穿著件料顯尊貴的月華色長衫,整個身體跪伏於地麵上,未曾抬頭,隻是餘光偶爾督到幾眼那名太監總管正衝著龍椅所坐男子耳語的畫麵。
那男子黑發如墨,膚色如月,眉間一點朱砂乍現妖嬈,但此時半眯半睜的那雙目光如冰的眼睛硬是透著煞氣。一襲黑金龍袍猶如君臨天下,似乎不過瞧上一眼就有種叫人甘願俯首的氣勢。
此人就是楚國的第七代君王,也是自楚國開國以來於皇位上穩坐最久的皇帝。
而此時他似乎是從那太監的口中聽得了什麼,由此看著葉子卿的目光也逐漸變得淩厲起來。
葉子卿?好個葉子卿。
恫葉十七年,恫葉國罪臣王爺葉平王的孤子葉子卿,在被其父兄弟葉尤王領養後不到一年離奇失蹤。葉尤王大怒,隨重病,臥床一月不曾上朝。顧此傳開,皆被世人為之慈心而大為稱讚。
慈心麼……還真是敢說啊……
楚皇眯起了眼,指間輕輕敲打著龍椅左側的扶手,嘴角抿出一條輕蔑的弧度。
若是那條狐狸真真如此慈心,又怎會在當年親自對親兄實施斬首之行效眾。聽聞那葉平王死後,屍體還又被在烈日下暴曬七天七夜,最終化為一具枯骨,更是無人收屍,其慘狀比起那鞭屍之行還要尤為殘忍。
如今,這個垃圾居然給自己送來葉平王失蹤了的世子作為質子……究竟是要……
思及此,楚皇的手指不禁微頓,從口中說出的聲音帶著上位者獨有的威嚴與尊貴,旋繞於廳堂之梁。
“抬起頭,給孤看看。”
“是。”
少年並沒有同齡人該有的膽怯,反而咬字清晰,動作規矩的給行了禮,隨之緩緩抬起的臉上卻還帶著稚氣未脫的清秀五官,仍不過隻是張長相漂亮的孩子相貌。
“嗬……模樣倒還真有幾分葉平王年輕時的影子。早年孤就曾聽得傳言,眾人都說那葉平王的孤子世子葉子卿自幼天真爛漫,胸懷赤子之心。然而……”
楚皇突然笑了笑,但隨後的目光冷芒一閃,冰卻如刀般直朝著他飛去,半點也沒有因為對方是孩子而有所顧忌的意思:“然而如今一見,隻瞧世子卻與傳聞大不相符。莫不是孤老了,所能得知的消息也大不如前了?”
完全沒有絲毫遮掩的刁難。
好大的一頂帽子。
如果要是什麼都不說或者敷衍過去日後在這楚皇宮內恐怕不久就隻剩骨頭了,但若是冠冕堂皇的承認或說自己心思大變又會在另一方麵暗指楚皇的無能,想比連活著走出這扇門都不可能。
隻是因為自己在麵目表情上的一時疏忽竟然被自己逼到如此境地……果然還是太大意了……
葉子卿頭微微底下,咬緊了唇,隨後將頭偏向一邊。
怎麼,這就害怕了?
楚皇不屑的揚起了唇,手正要抬起——
誰想那少年卻眨了眨眼睛。
這樣一來,倒讓他顯得不像是害怕,反而有點……委屈?
鼻子稍稍皺起,還帶有嬰兒肥的臉蛋也鼓著,再加上那雙時不時眨動幾下的水靈靈大眼,不是委屈又是什麼?
楚皇挑了挑眉,手也回歸了扶手的原位。
“回皇上的話,子卿本被送入楚國後因著能得幸一睹聖顏興奮不已,故此將尤皇叔讓子卿獻給皇上的禮物準備妥當。哪想這不過剛入京,那東西竟被楚皇派來的小太監給偷了過去。子卿也曾親去要過,那東西居然說子卿說謊,還說這不珍貴的東西不要汙了皇上的眼,還把子卿給打了一頓。也是因為這樣,子卿擔心丟失禮物尤皇叔會責怪,這才麵露憂色,引得皇上掛念,子卿實在有罪。”
葉子卿清脆的聲音還時不時夾雜著些害怕和求饒的意味進去,和那些做錯事被抓的孩子一樣,專挑了有利自己的方麵說,看守不利的責任卻一筆帶過,但卻硬是讓人不忍再責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