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九,輕舟一盞(2)(1 / 2)

喚她的聲音就從那一盞滄海一粟般得到小舟之中傳出來,聲音不大,似乎呼喚她的人知道她的聽覺十分敏感。盡管江水滔滔,但花翻還是聽了出來那是上官錦年的聲音。

花翻猶豫了起來,上官錦年為何會在此地?這本身就有夠奇怪的。可是最令她費解的是,他為何又像從前那樣親密地呼喚她的小字?他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一絲一毫的間隙與隔閡。

花翻感到心中有種難言的滋味油然而生。上官錦年這個家夥,為什麼每次都能把自己偽裝得那麼好。為什麼能在拆穿她的所有把戲之後,瀟灑地放舟江中,佯裝若無其事?

“既然你能裝,能演戲,就自己去演獨角戲好了。”花翻狠狠地想,撲起翅膀,堵住耳朵,不去看亦不去想,越過江水,朝著江於城城牆的方向一陣猛衝。

但飛了不久便飛不動了,她痛恨白澤特有的靈敏異常的聽覺,這可惡的聽覺讓她即使是堵住了耳朵,也能十分清楚地聽到他的呼喚。上官錦年裝得太像,簡直演技一流,他的聲音也像是帶著鉤子一樣,分分鍾都要把她給勾下去,勾到那一盞小舟之中去。

花翻沒什麼毅力,她覺得與其被那聲音給勾下去,還不如自己下去。於是她調轉了方向,又折了回去。黃昏已經來臨,江風驟起,吹亂她頭發和翅膀上的羽毛。那盞小舟實在是不大,又隨著江風左搖右晃的,花翻隻好卯足了勁,小心翼翼地尋找一個落腳的地方。

可是還沒有等她找到合適的落腳點,隻覺得身子猛地往下一沉,脖子上已經搭上了一雙手臂。原來是上官錦年趁她不備,從側麵勾住了她的脖子,一把把她從半空之中拉了下來。

這小舟本來就小的可憐,晃晃悠悠的不怎麼穩當,經了這麼大的動靜,兩個人的重量又都擠作一處,小舟立刻變得重心偏斜起來,忽左忽右,激起水花陣陣,打濕了二人的衣袖。

花翻嚇了一大跳,又吃痛,茫然無措地看著麵前的上官錦年,皺起了眉毛,然後,甩開了他的手臂,錯開他的視線,決定換個地方去吹風。

可這隻小舟之上的空間著實可憐的緊,除了那個狹小的細竹編製的烏篷船艙,剩下的就隻有船頭與船尾那兩片最多隻能站的下兩個人的地方。

因為上官錦年占了船尾,於是花翻隻好跑到船頭去。一頭一尾,重量平衡,小舟也不再左搖右晃了。

“你去那邊做什麼?”上官錦年隔著船艙,並看不到她。

花翻一肚子不想要見他的理由,可支支吾吾說出來時,卻是:“我怕船翻了,站在這邊比較穩一些。”

上官錦年顯然無視了她的答案,揶揄道:“那好啊,既然阿真想要在船頭呆著,那就劃船好了。”

“劃什麼……”花翻剛想要打岔,一低頭,還真的看到了一柄船槳躺在甲板之上。

“劃船啊,還能劃什麼?江風這麼大,阿真若是不劃船的話,這小舟不定要漂到哪裏去呢,要是漂到了渦旋裏頭,就出不來了。”上官錦年隔著烏篷船艙向花翻說道,語氣帶著戲謔,輕鬆得讓花翻渾身都不自在。

花翻木然地拾起地上的船槳,伸到水麵之下,毫無規律地一下一下的劃著。雖然她技術及其差勁,可小舟晃蕩了幾下之後,還是步入了正軌,順著水流的方向,在江水的中心徐徐前行。

日暮時分,灰色的雲空淡淡,幾隻呱呱叫著的鴉飛過江麵,小舟順風順水,可花翻的心中卻是堵滿了礁石。上官錦年看上去若無其事,可她卻無論如何都配合不來他真假難辨的好心情。他已經拆穿了她的全部,他知道她一直在故意地利用他,她也知道她一直在收著煙紅淚的戰報。

他們之間剛剛建立不久的信任伴隨著他們的互相拆穿已經再一次完全的倒塌,她想要強顏歡笑,可笑出來的聲音都是僵硬的。還不如幹脆不笑,她收斂起唇角,朝著日暮的江水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她想,她為何要那麼配合他?反正她又不想討他歡心。

上官錦年遲遲沒有聽到船艙的另一側花翻的回答,隻有木漿劃破水麵的聲音,“嘩啦--”“嘩啦--”不緊不慢,像是拒絕,又像是難以作答。

終於,花翻發現上官錦年也沉默了,身後隔著船艙,再也沒有傳來他的聲音。“裝不下去了吧。。”花翻在心裏默默地想。夜鴉枯燥地叫著,江水不厭其煩地潺潺流過,花翻手中的木槳近乎機械,直到胳膊酸痛到無以複加,她也不願意做片刻的休息。因為她不想無事可做,所以寧可累一點,也不想讓這劃槳的聲音消失,讓四周圍陷入徹底的沉默和尷尬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