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落山的時候,徐辰溪的父親打電話叫了手下的人去派出所接了兩個人出來,離開的時候程景良已經抱著那堆照片數了好幾次,還沒來得及上塑的照片被折騰得皺皺巴巴,程景良抱著那些照片放進了車的後備箱裏,沒讓徐辰溪跟著,自己騎著車便離開了。徐辰溪也沒有攔他,他知道程景良已經醒了,這就夠了。
顧晚舟靠在徐辰溪的懷裏,翻過了一張張從前自己拍過的照片,腦子裏一片空白,她想說什麼,開口卻是哽咽,徐辰溪的手輕柔地在她的臉上劃了過去,她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麵。徐辰溪鬆開她的肩蹲在地上笑著看她,然後遞給她第四個信封,一邊打開一邊說:“這是你離開後我們第一次拍照,是歐晨拍的,我們原以為,她是要給你看的……”
顧晚舟有些顫抖地接過那些照片,裏麵像是這些人這麼多年來的成長日記一樣,它為顧晚舟彌補了她缺失的八年,可那些“成長日記”都在缺了顧晚舟以後,見不到多少他們的笑容,更多的是四五個男子酒醉後的模樣,從男孩時期到男人,每一部分有記錄日期的照片上大半都是他們醉後的狼狽。
“我原以為,你們會更好……”顧晚舟看著蹲在自己麵前的徐辰溪有些不知所措,她知道,今天他把這些事實擺在自己麵前,不是為了告訴她,她的離開是個錯,而是想告訴她,他們這麼多年來的內疚從來都沒有減弱過,哪怕今天她已經回來,他們所做的所有,都隻是在彌補和挽留,彌補從前的錯誤,挽留她不要再離開。
“沒有更好……”徐辰溪把她摟進懷裏,手掌輕撫她的發絲,“你曾經說過地球不會為了一個人停止轉動,臨笙承認,景良承認,我們都承認,可是我們的生活會因為你的離開而失去很多,一個人的存在和消失不是那麼單純的,她留在其他人世界裏的痕跡,是不會消失的……晚舟,我不願再去想你當初為什麼離開,我隻希望你不要再離開……”
顧晚舟沉默地把頭埋在徐辰溪的肩上,眼淚濕了他的襯衫,良久,徐辰溪小心開口:“我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你也要相信我們,可以護你周全。”
顧晚舟突然推開他,有些冷漠地看著徐辰溪:“你也不讓我去找她是嗎?”
徐辰溪的表情有些慌亂,他起身握住顧晚舟的手,迫不及待地解釋著:“不是,我不希望你再因為她有什麼事情你明白嗎晚舟?這件事情我們可以處理好,根本不需要你出麵,我跟你保證,她不會在你的生活裏再出現!”
“保證?”顧晚舟冷笑,“你們曾經也對我保證了多少次,結果呢?結果是我一張機票去了美國八年!徐辰溪,我以為你們因為這八年了解我了,可是我錯了,你們連八年前都不如。”
說完,顧晚舟擦幹臉上的眼淚,起身走向徐辰溪房間靠河的那扇窗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手裏握著的幾十張照片就這麼一下子飛了出去,徐辰溪震驚地看著一臉冷漠的顧晚舟站在那裏,才突然意識到,顧晚舟,的確不是那個顧晚舟了。
“下樓吃飯吧。”顧晚舟沒有在房裏停留便徑直下了樓,徐辰溪忙不迭地衝了下去,與她擦肩時撞了過去,顧晚舟扶著樓梯的扶手傻傻地站著,聽見樓下傳來徐媽的叫聲:“馬上吃飯了,你著急忙慌地上哪去?!”然後,便是大門的一聲怒吼,一切再次歸於平靜。
顧晚舟坐在三樓冰冷的樓梯上,雙手緊緊捂著自己的嘴,臉上被按出深深的紅色,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