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瑤依同未蓉站在前殿的角落裏,那裏燈影昏暗,又有盆栽花卉遮擋,是一個很難叫人發現的角落。
隻見中央的地毯上,一個身著明黃色衣裙的高挑女子正在跳舞。她四肢纖長,伸展開來如花枝般曼妙,臉上薄施粉黛,便已是冷豔極了。
未蓉在一旁讚賞道:“魏姑娘最善在黑暗中跳舞,那一襲黃衣在黑暗中則會十分豔麗。不過今日隻是將燭火滅了小半,大抵是為著……皇上的安危吧。這也是應該的。”
她說到“皇上”二字時,話語間有著些其他的情愫,但年瑤依聚精會神地留心著魏西嵐的一舉一動,卻是沒有注意。
那魏西嵐漸漸轉過頭來,雖然四周燭光暗淡,但她的臉卻是清清楚楚。年瑤依暗暗想,果然是在金玉鎮的歌舞坊上獻舞的那個姑娘。
這時,裴鈺的聲音忽然竄入耳中。年瑤依轉頭一看,原來自己站的位置,就在裴鈺椅後的不遠處。
“聽說你今天給她送了請柬?”
回答的那人恭謹又柔順,正是位及貴妃的冷藍染,“是。嬪妾次次都向皇後娘娘遞了請柬,以表正式,可惜皇後娘娘身子尚未痊愈,皆沒能赴宴……”她停了片刻,見裴鈺沒有搭話,自己便也不好再提了。
這時,一陣笑聲自下方傳來,“皇上與娘娘當真十分要好,古說耳鬢廝磨,恐怕便是如此了。”
冷藍染有些不好意思,“父親真是打趣女兒了。方才不過是與皇上說起皇後娘娘的病,有些掛心而已。”
年瑤依這才知道,原來方才那說話之人便是朝中的大理寺卿冷大人。想來當初聯合百官一同勸諫要廢黜她的,便是這個冷公善冷大人了。
冷公善聽了冷藍染的話,即道:“娘娘說得是。皇後娘娘誕下皇嗣,實在是勞苦功高。”
冷藍染接他的話說道,“父親說得正是呢。是以本宮次次為娘娘留出了位子,哪怕娘娘忽然覺得身子爽利了,興許就來了呢。”
果然,在裴鈺身旁有一個空出的主位,想必就是冷藍染說的“空位”了。不知是否年瑤依多心,她總覺得方才冷藍染說道“身子爽利了,興許就來了”的時候,微微側目朝她們這邊看了一眼。
她有些不好的預感,加之已經確認了魏西嵐的身份,就不必再留在這裏了。
忽然,一直沉默的裴鈺插話進來,“朕不過隨口問了一句,你們卻左一句右一句地提起她,讓人厭煩。”
冷藍染柔聲道:“真是嬪妾的不是。但臣妾也是想著,皇上剛將皇後娘娘自遠儀宮接出來,總是會記掛著娘娘的……”
“朕說,不許提她。你聽不懂嗎?”裴鈺忽然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冷藍染,那眼中的寒意卻令人發顫。
眾人皆知他這是動了怒,於是趕緊將話題岔開了。一時間宴上又是歡聲笑語。
未蓉垂下眼,神情不知是憂是喜,“聽說從前皇上對年皇後好極了,頗有獨寵後宮的架勢。可如今卻也這般厭惡她,真是帝王之心不可測啊。”
她聽得年瑤依並沒應她,便抬起頭來,隻見她望著裴鈺的側影,表情無常,那眸中卻是意味不明的神色。
未蓉見她這樣望著裴鈺,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對。這人是誰家的夫人?為何敢這樣望著皇上?
未蓉正要開口問年瑤依的身份,卻忽然見她已收回了視線,低聲說了句:“走吧。”
她好生疑惑,仿佛方才隻是她眼花了一般,見年瑤依望過來,便匆忙轉過臉,依她言向外挪去。
“啊唷!”剛走幾步,未蓉便被什麼東西絆了一跤,一下坐到了地上。
這一聲可不算小,驚得丁九等一些禦前侍奉的回過頭來,眼見暗處藏了個人,厲聲斥道:“大膽!誰躲在那裏!”
這一聲將裴鈺也喊得轉過頭來。一應絲竹樂聲俱都停了,侍衛駕著刀掌上燈,朝著那人影靠近。
眼看著將要照到那人的臉上,那人卻嚇得跪在地上,聲音顫抖如同受了驚的小貓,“民……民女冷未蓉,並……並不是歹人……也不是有心……有心偷窺皇上……”
裴鈺道:“冷大人,這是……”
冷公善站到前麵來,臉色十分難看,“蓉兒!你簡直是胡鬧!怎可這樣冒犯皇上!”
冷未蓉更是害怕,“爹……我沒有……”
這時,冷藍染柔聲道:“小妹,你怎麼這樣馬虎。宮中規矩甚多,要牢記在心才是,就譬如方才吧,怎可還自稱民女呢?”
冷未蓉低著頭,卻清晰可見,連耳根都羞紅了,“嬪妾……嬪妾不是有心的。”
裴鈺這時才說了句,“也不是什麼大事。起來吧。”
冷藍染笑著補了一句,“是呀,都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