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鈺所住的寢宮名叫承霄殿。
承霄殿乃是整座宮苑的全名,其下還有住著皇子皇女的霽月小閣和裴鈺日常批改奏章的朱批閣等。
丁九本想將年瑤依安置進承霄殿鄰近的一座宮苑,但裴鈺卻說不必那麼麻煩,直接住進霽月小閣便是。
雖說從沒有嬪妃直接住進皇帝寢宮的先例,便是皇後也沒有過,但因為這年皇後剛剛產子,一雙兒女都住在霽月小閣,那麼這麼安置倒也是勉強說得通的。
丁九也不敢多問,直接按照裴鈺的吩咐,將年瑤依的一應安置,皆送入了霽月小閣。
對於年瑤依搬進霽月小閣,宮中的人麵上都勉力表現得很淡定。年瑤依因是一路點著穴被裴鈺抱去的,所以除了淡定也無法做出其他反應。
巧梅因一直昏迷,所以錯過了所有的前因後果。對於一醒來就已經躺在霽月小閣這件事,她表現得著實目瞪口呆。從前她苦口婆心,就為了年瑤依能同裴鈺和好,卻沒想到還是他們的皇上有手段,動作迅速,雷厲風行。
霽月小閣裏的宮人不多,慶姑姑是兩個孩子的乳母,還有一個叫作菱芳的宮女,從前負責貼身照顧。
這兩人那日都曾與年瑤依打過照麵,再相見時震驚之色溢於言表,但到底曾是禦前侍奉的,隻略一想便明白了前因後果,也很有默契地不再多問。
除去這兩人,丁九又將當初侍奉年瑤依的秋唐調來霽月小閣,還有兩個負責掃灑的小太監。
年瑤依對裴鈺的態度依舊冷冷淡淡,但看見朝思暮想的兩個孩子,到底還是默然在霽月小閣住下了。
這兩日似乎因為燕國有來使,所以大小宴席如流水一般。後宮中的一應事宜仍交給冷藍染處置,年瑤依倒是樂得清閑。而冷藍染卻如同什麼恩怨都不記得一般,先是送了拜帖,又是將大小宴席的請帖送了過來,禮遇之至,倒真像是一副尊她為國母的模樣。
自然,也都叫年瑤依語氣涼涼地退了回去。
某日晌午,年瑤依正坐在搖床旁看孩子午睡,丁九親自捧了一張禦用的帛紙前來。他滿麵堆笑,見了巧梅還寒暄了幾句近況,關切了一下她昏迷後的身子。
巧梅並未忘了年瑤依生產當日,殿外丁九的那副嘴臉、但奈何她卻是個忍辱吞聲的性子,又礙著丁九大總管的身份,實在不願給年瑤依多添麻煩,於是也幹笑著回應了兩句。
“皇後娘娘聖安。這是皇上為皇子和公主剛擬的幾個封號,還請皇後娘娘過目。”丁九笑眯眯地,似是漫不經心地又添了一句,“本該是皇嗣誕下便賜名才是,但皇上實在是看重皇子和公主,斟酌許久,遲遲未定。”
年瑤依聽出他的話外之音,並沒有說什麼,但封號事關兩個孩子,但凡涉及到孩子的,她都是極認真的。
殿內,年瑤依正聚精會神地看著紙上孩子的名字,丁九在一旁耐心候著,巧梅為香籠裏填上凝神靜氣的香,這時,殿外的某處隱約傳來女子的吟歌聲。那聲音清麗又柔婉,雖然聽不真切,但在這寂靜的殿中顯得格外清晰,真是耐聽極了。
宮中本是不大聲喧嘩的,年瑤依便有些好奇地問了一句。
巧梅麵露難色,似乎是不清楚又似乎是別的什麼。一旁的秋唐毫無心機,正要開口回稟,卻被丁九搶先一步。
“稟娘娘,慕容大人從金玉鎮請了一班子舞姬歌姬。最近宴席頗多,許是她們在演練吧。鄉野小民不懂規矩,奴才這就去處理。”
年瑤依想起那日在金玉鎮時,慕容驍偷偷帶著她去歌舞坊看選花魁,那一場舞果真是一舞驚鴻。思至此,不由又想起了當日那姿質卓絕的舞姬本是楚香坊的大師姐,可歎楚香坊真是能人眾多,而且遍布天下。
巧梅知道,一提起金玉鎮一定會讓年瑤依聯想起許多事情。眼看著她眸色沉浮,沉默不語,巧梅便擔心地喚了她一聲。
年瑤依回過神來,見丁九還跪在那裏,便道:“那些歌姬便由她們去吧。多來宮裏也好,我無聊的時候也可以去看看她們演練。”
年瑤依自打回宮一直是心灰意冷,幾乎從沒提過什麼要求。丁九見她對這班伶人有興趣,哪有不應下之理,連聲稱是。
年瑤依說關於孩子的封號還需要多斟酌一會,等選好了差人給裴鈺送去,然後便將丁九打發走了。
丁九前腳剛走,冷藍染宮裏的大宮女柯兒便來拜見,說是白天同燕國正式合蓋了息戰的文書,晚上又有宴席。
巧梅照例以年瑤依產後體弱為由婉拒了,但柯兒卻執意將帖子留了下來,說若是皇後娘娘身體好轉改了主意,貴妃娘娘將會非常高興的。
巧梅無法,隻好將帖子收下。
時間緩緩挨到傍晚,眼看著夕陽半沉,屋內已是該上燭火的時間。本一直在看書的年瑤依這會忽然將書放下,對巧梅說道:“你去找一套樸素一些的衣服給我,我要出去一趟。”
巧梅問:“咱們才剛剛用產後體弱回了冷貴妃,娘娘若這時出去叫人撞見,豈不是打臉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