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羅福女嚐試著吹走那些臭氣,艱難的呼吸著。但是那臭怎樣都吹不散,每每呼吸,都讓羅福女有一種想作嘔的感覺,卻已經沒有什麼東西能讓她嘔出來了。濃重的、刺鼻的臭,就像是彌散在空氣中的毒藥,每次呼吸,都能讓羅福女感覺到她在向死亡靠近。
是啊!靠近。羅福女心中苦笑,一個人死前,需要經曆這麼多?
她覺得她承受的臭味已經到了極限。
要死,就痛快點吧!她真這樣希望。
但誰也幫不了她,就算是她自己!現在的她隻能忍著饑餓,忍著那讓人窒息的臭,安靜的算著自己剩下的時間。
母親,母親啊!你幹嘛要離開福女?你讓福女好好活著,就是希望福女看到你這醜惡的樣子?你看看,你看看你的身體,你的身體都成什麼樣了?
棺材裏孤獨寂寞,羅福女更多的是抱著她母親的屍體。一開始,她還可以熊抱。可是到後麵,屍體腐爛,那副皮囊像注滿了水一般腫脹起來。羅福女還感覺到她母親的屍體似乎在動,就像無數躲在臭肉裏的蛆蟲在長大在蠕動,羅福女生怕一不小心就將她母親的屍體戳出一孔子膿水來。一想到那種感覺,羅福女便惡心到極致,也讓她變得小心翼翼,生怕她弄壞自己母親的屍體。
母親啊,母親!她隻能哭泣,在心裏放聲的哭號。這就是你讓福女活下去的意義嗎?福女什麼都幫不了你,就算想要幫你保持完整的身體,都做不到,什麼都做不到!
母親,母親??????
“餓!”
所有的感覺都沒有自身傳來的疼痛、餓感來的真實。所有的感覺到最後,越真實的越是迫切。
“餓,餓啊!”困在棺材裏的羅福女如果能看到自己此刻的樣子,雖說不一定能把她自己嚇死,但是嚇暈,絕對可以!
轆轆饑腸?皮包骨?羅福女覺得那已經好上千倍萬倍。那些多少都會好過些!而自己?困在這棺材裏,吃著自己的屎尿,呼吸著屍體腐爛彌散出的臭氣,無盡的黑暗,看不到頭的黑暗啊!如果說這些都還不夠,那她母親的屍體呢?她母親的屍體,她母親的屍體就在她身邊,在她的身邊一天一天的腐爛,腐爛啊!
人們都說:能看著你慢慢老去,那將是最幸福的事兒!
那,看著自己最親的人的屍體,在自己身旁慢慢地一天天腐爛,是不是也算幸福?如果是,那我羅福女寧願不要!
就算是死,她也不要!
然而,生活從不給她選擇。她沒出生時,生活便奪走了她的“父親”,後來又奪走了她的爺爺,她親愛的李城叔叔,接著在她還沒緩過氣時,又奪走了她的母親。所有的一切,她都隻能被動承受。現在,還要讓她視若無睹的陪伴她母親的屍體?
終於,她餓了,餓得連眼皮疙瘩都翻不起一絲;她餓了,餓得就算有食物在她麵前,她也無力去拿,去爭了。
呼呼,她隻感覺她的耳旁風兒作響,隻一瞬,她便陷入了更深一層的黑暗之中。
“福女,你不能死!”陷入混沌黑暗的羅福女若有似無的聽到了這句話。
“不能死?”羅福女心中痛苦不已,“不,福女已經困了,再也不想留在世上受苦了。”
“但是,你答應過母親,你答應過母親你要好好活著的。”
“好好活著?”羅福女大哭起來,“母親,母親你說要福女好好活著,可是福女做不到。福女做不到啊!福女現在餓得力氣都沒有了,還怎麼活著?”
“食物就在你嘴邊,隻要你動動嘴,你就能吃到。”
“你要好好活著,好好活著,好好活著??????”
嘴邊?活著?羅福女下意識的動了動嘴,卻忽然彈炸似的起身。
嘣!啊——兩個聲音一前一後。
本就毫無力氣的羅福女,更是頭腦暈眩,差點再次暈厥過去。所有人可能都會想問,羅福女為何如此反應?
隻有羅福女知道,她吃到的是,她母親腐爛的肉漿啊!如果說她動嘴之後吃到的是世上最毒的毒藥,那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吞吃下去;如果說她動嘴之後吃到的是世上最苦的藥劑,那她也一定會閉著眼睛全部將它們吞下。可是,可是那不是毒藥,那也不是連大人都難以咽下的苦藥,那是她母親,她母親的已經腐爛的都成肉漿的屍體啊!那是她母親的??????腐爛的已成膿漿的屍肉啊,怎麼可能成為食物,讓羅福女吃掉?更何況,那是她母親的屍體的啊!是她最最親愛的母親的屍體啊!
疼痛已然無法占據她的內心。吃與不吃像兩個正在拔河的人,將她的生命吊著,懸於一線。
“活著,福女,你答應過母親,你會好好活著。對吧!”
“可是母親,福女受夠了,福女不想活了。福女不願再活著,沒有母親的世上,有什麼好呆的?”
??????
兩種思想旗鼓相當,在羅福女腦海裏展開了拉鋸戰。
“活著,活著,活著??????”
在兩種思想交戰得愈演愈烈時,第三個聲音出現了。
“活著,活著,活著??????”輕柔的幾乎沒有,卻給羅福女以強烈。但這強烈對於身體機能快等於零的混混沌沌的羅福女來說,依舊無法將她喚醒。
“我叫你活著!!!”
“啊!”羅福女如夢初醒,呆坐的一瞬,她便感受到了自己的生命力。
“撲通,撲通”直跳的心髒,像是強行給她安裝的動力裝置,她錯愕、難受不已。
她已經要死了,她已經放棄一切,希望安安靜靜的死去。
可是,他們為何要逼自己?
為何?難道這樣就可以活著出去?可是,可是那是她母親的屍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