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已經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沉睡的羅福女發出痛苦的聲音,在黑暗中緩緩醒來。
她坐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用手去摸那被敲打的頭部,卻發現自己的手被牆壁一般的東西阻擋了一下。她這時才睜大眼睛,她想要知道她在什麼地方,卻發現眼前是一片的黑。連她自己伸到眼前的手,她都看不到。
自己瞎了嗎?她想著,便用手在眼睛那裏摸了一陣,確認沒有東西阻擋之後,她才將手放下去。
這一放手,讓她嚇了一跳,她急忙的想要站起來,卻被頭頂之物生生的撞了回來。
“咚。”“嗷?”兩個聲音一前一後,因為太突然而用力過度,她的頭被震得七葷八素,緩了許久,才不再那麼痛。
死人?這是她在緩過勁兒之後,第一個顯現在腦裏的詞語。她不由又把手在剛才放手的地方再次摸了一下。
雖然從沒摸過死人,但那冰冷的衣服的觸感,那沒有溫度的手和她觸到的冷冷的鬆軟的好像隻要她一捏便可以捏出一團肉的人臉,無一不能不讓她確定她摸到的就是一具屍體。
呼呼呼,她喘著粗氣,手又開始向其他地方摸去。
牆壁?牆壁?牆壁?不管是摸哪一麵,她都能摸到光滑得像牆壁一樣的物體在擋著她。
棺材?!她終於確定了。她所在的地方,就是一副裝著死人的棺材裏麵。
黑漆漆的棺材啊,你怎麼忍心關著一個還活著的孩子?而且還讓一具屍體來陪伴她?羅福女拚命的推搡棺材蓋,希望能把它給推開。可是那棺材蓋是那樣的結實,那樣的沉,縱使羅福女把吃奶的力氣都用上了,都無法推動棺材蓋一絲一毫。
“救命,救命。救命啊??????”羅福女敲打著棺材板,希望有人能聽到她發出的求救信號。
一秒,兩秒??????
她的聲音都嘶啞了,她的手都被她錘得像肉餡一般了。可是,人呢?為何沒人來救我?
嗚嗚嗚~~羅福女用盡辦法都無法逃離這個棺材之後,才把頭埋在膝蓋上,沙啞的哭了起來。
羅福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反正她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怎麼辦?怎麼辦?
她隻是一個孩子啊!在求助無援之後,她還能怎麼辦?在她痛哭的時候,她已經想清楚了,她身邊的死人就是她母親馬玉蘭。而她,應該是被那個敲暈她的人扔進來的。
羅福女想著她被敲暈那晚的總總過往,一股刺痛的滋味湧上心頭。
不,不會的!不會的!那隻是夢而已!那隻是噩夢而已!
她抱著自己的頭,不住的搖晃著腦袋,希望那隻是噩夢而已。可是那揮之不去的夢魘,卻變得愈加鮮明。
“玉蘭,玉蘭,我的玉蘭。你怎麼可以忍心拋棄我?你怎麼可以?”壓在她身體上的人,一邊推搡著她,一邊喘著粗氣,發出痛苦的更夾雜著責怪甚至憤怒的聲音。那聲音一遍一遍的在羅福女的耳畔響起,像一場永不停歇的噩夢壓迫著羅福女。
“不,不——”羅福女心裏歇斯底裏的叫喊,企圖擺脫那個她厭惡到惡心的聲音。但下體撕裂般的痛卻配合著那聲音,傳遍全身,讓她想要扔進深淵的記憶,越來越清晰,最終讓她無法擺脫。
“啊——”她聲嘶力竭的叫喊,接著就抱著她母親的屍體哇哇大哭起來。
沒有人聽得見,那黑暗裏淒慘的哭聲,更沒人能感受得到那聲音裏所蘊含的痛苦。有多少痛苦?她失去了一切,她的父親,她的爺爺,她的李城叔叔還有陪伴她最久最能讓她感受到溫暖的母親。然而,這些都還不夠,她還要承受身體帶來的痛,還要承受那髒亂不堪的記憶!
終於,她累了,哭累了,心更累。既然無法逃出棺材,還要承受那麼多她不想承受的東西,那還不如安然的等待死亡。
而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隻有等待死亡了吧!
滴答,滴答??????像雨珠滴落在水中、滴打在石頭上,躺在黑暗中的羅福女,能清楚感受到死亡的臨近。
一開始,為了能逃出棺材,為了能擺脫夢魘,她在拚命掙紮。現在安靜下來,她才發現棺材裏的空氣像大山一般沉重,壓得她喘不過氣;悶熱得似乎隻要有一點星子,便能著起來。她的喉嚨因為哭喊得太多,而變得生疼,連咽一下口水都像魚刺卡喉般難受。沒有水,嘴巴喉嚨幹得像著了火一樣,每一秒都備受煎熬。最最重要的是她想小便,本來下體就疼痛不堪,現在還要憋尿。
艱難憋尿的羅福女心中苦笑,自己隻是希望死前這片黑暗能幹淨些,為何都這麼難!
餓感開始襲來,一開始,因為周身的環境和身上的痛,羅福女根本沒什麼感覺。可是時間長後,餓感便開始強烈,一陣又一陣。
為何還沒死?羅福女問著自己,為何還沒死?她數過她經曆了十五次相對強烈的饑餓,每每兩次相隔的時間越來越短,每次襲來的饑餓感越來越強。一開始她隻要忍一會,餓感便會過去。而現在,餓感像猛獸過境般強烈。但她為何還沒死呢?
與一頭猛獸抗爭?她一個孩子,怎麼可能做到?她隻能握著母親冰冷的手,希望能從她那裏得到些許勇氣,些許力量。
是啊!她決定赴死了,可是生命的本能又不得不讓她做出反抗。
每每當她以為她抗不住了,可以就此死去的時候,那些“猛獸”又悄然退去。羅福女知道,當它們再一次到來的時候,它們會變得更加強大,凶猛,可怕。
什麼時候,她才會被“猛獸”擊倒,才會撐不住?
她母親的屍體早已經開始腐爛發臭。一開始,那些臭是淡淡的,仿佛微風便能把它們吹散。但是棺材哪有微風?
臭,一點一點的積累,彌散在棺材的各個角落。逃離不了的羅福女隻能像水煮青蛙一樣,一點一點的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