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淺見到了程月熙,瞬間就把剛才在榮兒那受到的冷遇委屈忘到了九霄雲外,嗖的一下又跳到了程月熙的懷裏。
程月熙抱著照淺,一邊笑嘻嘻的望向夏侯笙,道:“我差人送去的血風藤鐲收到了嗎?”
“收到了,青竹說她很喜歡。”
程月熙像是早就預料到一樣,笑而不語。
“夏侯笙你出來給小爺說清楚!你什麼意思啊!”
一道囂張的聲音在安靜的雨中炸起,夏侯笙的視線繞過幾個人向屋外望去,隻見趙天淩怒氣衝衝的抱著一堆畫像進了屋。
見到夏侯笙後臉上更是氣的漲得通紅,他將手中的畫卷全部扔在夏侯笙的腳邊,怒道:“這些畫像怎麼回事兒?你想讓我看上誰?啊?”
夏侯笙望著畫卷,揚了揚眉,漫不經心道:“不好意思啊趙公子,青竹那傻丫頭給錯人了,這畫卷原先是我想給二哥的。”
“你找事兒是吧!”
趙天淩已經開始擼袖子,慢吞吞跟在後麵的夏侯褚不急不慢的過來拉住了他,道:“沒事兒沒事兒不生氣,她就是閑的沒事兒幹。”
夏侯笙撇嘴,見色忘親,夏侯褚這沒同胞愛的。
“趙公子,畫像上的姑娘我都看過了,可各個都是美人哦,絕對合你的胃口。”
緊緊跟在夏侯褚身後的小雨似笑非笑的望著趙天淩,不怕死的翻著白眼。
夏侯笙望著一院子的人,笑了:“好了好了,人都到的差不多了,該出發了,錦帶都給我寄了一堆信了,再不去,她就該跑來青燼找人了。”
“等一下,阿風去哪兒了?”
榮兒問。
“他去備馬了,就等著我們人到齊呢。”小違道。
……
東夏一年中最熱鬧的時候就是元夕晚會,夏侯笙已經很多年沒有再回東夏。
東夏這個地方,有太多的傷心事,她不想回憶起,可是,又總是忍不住的思念。
思念那個再也不可能回來的人。
夏侯笙隨意在繁鬧的大街上徜徉著,腳下一片輕盈。
清亮的月光灑在青瓦紅牆間,那突兀橫出的飛簷,那高高飄揚的商鋪招牌旗幟,那粼粼而來的車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張張恬淡愜意的笑臉,無一不反襯出東夏民眾對於泱泱盛世的自得其樂。
街道的兩邊是茶樓,酒館,當鋪,作坊。
當年盛極一時的幽蘭館,此刻已經不複存在,變成了一座酒樓。
街道兩旁的空地上還有不少小商販,街道向東西兩邊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較寧靜的郊區。以高大的城樓為中心,兩邊的屋宇鱗次櫛比,茶坊、酒肆、腳店、肉鋪、廟宇、公廨……
是誰花樓彈新弦,花落肩頭,眼神迷離,斷斷續續低聲吟:用我三生煙火,換你一世迷離。
長街長,煙花繁,你挑燈回看,短亭短,紅塵輾,我把蕭再唱。
人太多,夏侯笙和眾人走散了,就連一直被自己牽在手裏的照淺也因為眼見就要跟榮兒走散,毅然決然的鬆開夏侯笙跑向了榮兒,十分的沒有戀母情結。
這讓夏侯笙狠狠地難過了一把。
夏侯笙在一個偏僻人少的岸邊上了烏篷船,船夫正慢悠悠的劃船,突然,眼前景色一換,進入了一片寬闊的水域,周邊船隻一下多了起來。
大部分是和自己一樣的烏篷船,也有不少裝飾華麗的遊船穿插其中,堤岸兩邊人頭攢動、熙熙攘攘,商鋪林立、客來商往,一派繁榮昌盛。
夏侯笙雖然已為人母,但是姿色依然傾倒眾生。夜風中,各色的燈火映襯,若隱若現罥煙眉,似嗔似喜含情目,嬌俏玲瓏挺秀鼻,不點自紅櫻桃唇,膚若凝脂,頰似粉霞,不盈一握的柳腰娉婷嫋娜地倚在水亭雕花木欄旁。水光瀲灩之中,傾國傾城之貌隱約幻現。
忽而,身後傳來清清一聲笑。
像是心有靈犀似得,夏侯笙眸光微閃,回首。
水晶珠簾逶迤傾瀉,簾後,有人垂眸撫琴,指尖起落間琴音流淌,或虛或實,變化無常,似幽澗滴泉清冽空靈、玲瓏剔透,而後水聚成淙淙潺潺的強流,以頑強的生命力穿過層巒疊嶂、暗礁險灘,彙入波濤翻滾的江海,最終趨於平靜,隻餘悠悠泛音,似魚躍水麵偶然濺起的浪花。
那白衣男子抬首,與夏侯笙的目光撞上。
這一刻,仿佛時間靜止,情難自禁,不知不覺,淚流滿麵。
白衣男子起身,撩開珠簾,走出了船艙。
他輕輕的笑著,張開了雙臂,柔聲道:“笙兒,過來。”
夏侯笙不可置信的捂著嘴,哭的像個孩子。
兩隻烏篷船一條向前劃,一條向後劃,交接間,女子長腿一跨,纖細的身子輕盈的落在了另一條船上,落在了男子寬厚溫暖的懷中。
她哭了很久,終於,擦幹了淚水,睜開清澈的明眸,邊哭邊笑。
“久仰。”
“幸會。”
……
神界一日,人間一年。
南懷宸替夏侯笙受了極刑,司鏡說,縱使是地獄極刑,也終究會有終點。
熬不過,灰飛煙滅;熬的過,彼岸花開。
有些事,南懷宸永遠不會告訴夏侯笙。
過程肯定是苦的,可是,隻要終點是你,那麼,他心甘情願。
隻願,有朝一日你我暮年,靜坐庭前,賞花落,笑談浮生流年。
今夕隔世百年一眠,相攜而過,方知姹紫嫣紅早已看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