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笙離開了皇宮,臨走前,她去了夏侯府。
曾經的繁榮似乎還在昨日,隻是那破敗蕭條的景象卻告訴著夏侯笙,一切都回不去了。
沒有了熟悉麵孔的府邸,不過就是個讓人傷心的地方。夏侯笙沒有多停留,轉身離開。
然而,剛走幾步,卻見前方樹下站了一人。
一個渾身散發著淡淡冷漠氣息的白衣少年背光而站,他低著頭,碎碎的黑色劉海蓋下來,遮住了眉目。
然而,這種氣質,夏侯笙哪怕是死也不會忘記。
望著望著,夏侯笙的眼淚滑落。
那個少年似是等了很久了,有些不耐煩的抬起頭來,正好撞進了夏侯笙濕漉漉的眸子裏。
隨即,一愣。
六年後——
“春困夏乏秋無力,風來南靜月有心!”
一個身姿曼妙的紅衣女人嬉笑著搶過了夏侯笙剛剛書寫完的掛軸,一屁股坐在了夏侯笙平日裏躺的貴妃椅上,仔細的品味著這一句話。
“幹娘,抱抱!”
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兒見到紅衣女人,屁顛兒屁顛兒的從夏侯笙的身邊離開,跑去了女人的跟前。
“不抱不抱,讓你娘抱去!”
女人不耐煩的揮揮手,小女孩兒嘴巴一瞥,賭氣的“哼”了一聲,跑出門了。
夏侯笙望著女孩兒的身影歎了口氣,而她也並沒有因為掛軸被搶走而生氣,而是笑眯眯的望著女人,道:“你今年二十四了吧?不找個夫家嫁了?”
紅衣女人聞言,有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不嫁不嫁,老天給了我這樣美麗的容顏,可不是讓我為了一個男人而熬成黃臉婆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皺著眉思索那句話到底什麼意思,隨後,她揚了揚眉,又小心翼翼的將掛軸送回了夏侯笙的手裏,道:“你還沒忘記他呢?不就是一個男人嗎?連我你都在時間中原諒了,難道還忘不了一個男人嗎?”
“忘?忘記誰?何以言說?”夏侯笙眯著眼。
“怎麼,你自己都沒有察覺出來嗎?春困夏乏秋無力,風來南靜月有心,不就是夏侯笙和南懷宸嗎?”女人挑著眉笑道。
夏侯笙聞言,垂了垂眸光,片刻,又恢複了漫不經心的模樣。
她將掛軸掛在了牆上,道:“今日怎麼來尋我這個閑人了,你的戲呢?今日不登台嗎?”
夏侯笙掛好了掛軸掛軸之後沒聽見女子回話,便轉過了身,輕笑,喚了一聲:“嗯?阿若。”
阿若撩了撩頭發,自嘲一笑,“這年頭啊,將軍孤墳無人問,戲子家事天下之。”
“怎麼,又跟哪家貴公子調情被惡意中傷了?”夏侯笙笑。
阿若沒有說話,良久,她從夏侯笙的桌上端走了一盤水果,“我還有事兒,先走一步哈!”
話落,風一般離開了。
“唉!傘!”夏侯笙望著飛快的消失在雨幕中的女人,無奈的搖了搖頭。
涼風吹進屋裏,夏侯笙披了件青色的披風,來到長廊中。
屋簷上的雨水滴滴答答,疏疏稀稀的煙雨劃出一圈圈小旋渦。
夏侯笙歎了口氣,年華似水匆匆一瞥,多少歲月輕描淡寫。曾經崢嶸歲月裏的風霜雨雪,生離死別,所有的,似乎都已經被時間的長溪帶走,不留一絲痕跡。
當年她出了宮後先是遇到了榮兒,榮兒說,是南懷宸去尋過他。
而榮兒之所以沒死,也是因為當年爺爺早早地就發現了有人想要搞垮夏侯家,以免發生意外,所以就趁著那個機會,將榮兒給送走了,並且說是已經辭世別。
再然後不久,她遇到了阿若。
而剛投靠了鍾離商的阿若因為新主人舊主人都死的死敗的敗,已經沒有人可以養她了,於是便趁著戰亂離開了帝都。
而夏侯笙本來對她挺不待見,但是沒想到自己一個心軟救了這個在戰亂中顛沛流離的落魄姑娘後,這姑娘就覺得又遇上新主人了,死纏爛打不肯走。
沒辦法,夏侯笙也就隨她去了。
不過,阿若雖然嘴上說著“從今往後我阿若就是夏侯笙的人了”,但是她卻十分懶散,幹什麼都覺得累。
後來有一天,阿若給夏侯笙跳舞彈琴,夏侯笙一邊說著乏善可陳,一邊笑的開心後。她便研究了一番,跑去唱戲了。
因為她知道,夏侯笙是個挺挑剔的人,如果連她都聽的高興,那麼就更別說別人了。
阿若的嗓音非常好聽,像出穀的黃鸝。
美貌為她加分,既俊且逸的身段讓她的戲高屋建瓴,沒多久她就在青燼紅透了半邊天。
飛白初見夏侯笙把阿若帶回來的時候,憤怒拔刀,被夏侯笙阻止了。
然後晚上實在按耐不住,就跑去問夏侯笙為什麼選擇原諒。
夏侯笙說,你不能為別人擋風遮雨,誰會把你舉到頭上?人家把全部的重量托付給我,還計較什麼泥裏水裏。
再後來,阿若這姑娘也懂事,自己唱戲唱了多少錢,一大半都拿來給了夏侯笙,飛白也就徹底閉嘴了。
“照淺。”
夏侯笙喚了一聲,麵上卻並沒有擔憂。
忽而,身後傳來一聲喚。
“姑娘!”
婢女年紀很小,才十三四歲的樣子。
夏侯笙望著她氣喘籲籲的模樣,想到了很久以前,阿竹和青柳也曾有過這樣的韶華歲月。
隻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一個一個都散了,隻有自己,還留在原地,撿拾著殘缺的記憶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