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被趕出李家(3 / 3)

在學校,我看過太多的學生把白花花的米飯直接倒掉,買大堆的零食來吃,家境好的都在外麵下館子,或是家裏送來精心做的魚肉,尤其是考試的時候,學生都成了祖宗,就算家境不好的學生,也能吃上大魚大肉。而我,別說打菜,就是白米飯都吃不飽,每次好不容易撿拾得一大堆瓶瓶罐罐,翻了無數又臭又髒的垃圾桶,最多也隻能賣個十來塊錢,一塊錢隻能打二兩米飯,剛好很小的一小碗,還得在米飯到我的唯一的一個鐵碗裏的一瞬間被給我舀米飯的另一個碗舀回去半倆。整套動作行雲如流水,一氣嗬成,千篇一律。米飯越來越貴,越來越少,垃圾確不長半分,剛入學時,隻要五毛就能打二倆,從五毛長到六毛,從六毛長到八毛,然後所有的東西都一起長得不可收拾,本來想著等菜能便宜些時吃個香噴噴的菜的願望越來越不能實現。

每次看到那些一邊抱怨一邊把剩下一大半的飯菜往那個在下麵放著大桶的洞裏倒,我就心疼,還有心酸。我知道那些飯菜,等到桶滿了,就有人來把它拉走到豬場喂豬。多少次我都悄悄的看著穿著塑料衣服和褲子的大叔扭著肥大的肚子把一桶又一桶滿滿的飯菜搬到拖拉機上拉出學校。

在沒有看見的地方,一個人默默的咬著牙流淚,摸著自己幹癟的肚子,這個世界是那麼的不公平,豬都比我活得好,都能隨便吃我吃不起的菜。其實沒有人跟我做朋友,沒有人願意挨到我的倆米以內,不緊緊是我長得醜,還因為我的髒,窮,還有身上的味道。其實我每天都有把自己洗幹淨,隻是,我什麼都沒有,從頭到腳都隻能用清水一遍又一遍的搓洗,衣服也是。隻是即使搓爛雙手,也搓不出別人衣服裏洗衣粉和洗衣液的香味,我在怎麼洗,也是體味和垃圾味的混合味,洗不出來別的女孩子的皂香,發梢醉人的洗發露的飄香。唯一能給我安慰的就是自己的頭發,即使沒有用過任何的洗發露,護發素,沒上過一滴蠟,她一樣黑得發亮,又粗又硬,又多又直,長長的粗粗的被我用倆跟舊毛線捆成大大的一束,垂放在後腦勺上和自己瘦瘦的背上,一直垂到我的腳腕。以前跟奶奶趕集,好多倒賣頭發的女人都看中我的頭發,出高價跟我買,我從來都沒舍得過,奶奶也舍不得,她總是誇,看看,我親親的小魚姑娘喲,這頭發好得,就是整個中國的姑娘都找個遍,也找不出來我這個孫姑娘這麼好的頭發來!想買,門都沒有!

飯店的人開始散去,我的心如擂鼓,我知道能成功的可能渺茫,可我還是得試一下,我真的是走投無路。人這東西,真想不明白,活得再難也要活著,沒有活路也要找著路活,當初決定跟奶奶一起決絕的往江裏一跳的勇氣,在被那個叫能飛的乞討的流浪的人攔下後,又經過這麼多天,還有在夢見奶奶起死回生之後,我的確在沒有當初那種活不下去想死的那種心了。

原來死也是需要那麼一瞬間在絕望裏生出來的勇氣的。

賤如蔓草的命,即使低到塵埃,還是渴望生活。

也不知道那個人現在在哪裏,即使殘疾得隻能討飯,還能活出笑容來。能坦然的用雙手爬行在路上。這麼多年,除了奶奶,所有的人在我的腦海裏都成了一個模糊的一團。我的世界簡單卑微,隻要奶奶臉上的皺紋堆積在眼睛那裏,承載著陽光一樣燦爛的笑容,我就可以忘掉所有的傷害和痛,無論是自己的,還是別人加在我身上的。現在,那把在雨裏破舊的,斷了幾根傘骨的黑傘下的那張臉,那雙星星一樣亮友善的眼睛,像是被人施了魔法一樣定格在我的腦海裏。

不是灰姑娘遇見白馬王子的邂逅,因為我沒有水晶鞋,更沒有灰姑娘藏在灶灰下驚心動魄的美,他雖然有王子的容貌,卻沒有王子的腿,也沒有王子的衣裝,隻有王子沒有的一雙眼睛。

那是怎樣的眼神呢?如同強光一樣照進我晦暗絕望的心房,在他的眼裏沒有厭惡,沒有鄙夷,沒有嘲諷疏離。是我從來沒有在別人那裏見過的,帶著友善,帶著惋惜,帶著淡淡的責備,還有,鼓勵和尊重。他發梢掛著的水珠,都染上了最美麗的幽藍色。

祝願他一切安好,我什麼都沒有,隻能在心裏默默的為他祈禱一句,他是個好人,說句老掉牙的話,願好人一生平安,無論流浪在哪裏。

此時的我,在為自己的路焦灼,為自己的肚子發愁。

我和他都不知道有一天我們成為對方的依靠,相互取暖的人,即使我們的相貌相差太遠,可差不多坎坷的命運讓我們一次又一次的相遇,直到再也不願意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