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這分鍾最想做確做不到的事是,對遠在家鄉的她,說一聲,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啊!媽!
這麼多年,無論我如何“努力”做一個乖孩子,真乖啊,乖的就是一隻提線的布偶。其實我心裏一直都怨,怨她專橫霸道的管教,怨她一遍又一遍傷人的刀子一樣的話。今天我終於身陷生活輪廓,獨自無力掙紮,終於知道,生活真的很重。我一直覺得我已經做到“最聽話”,為什麼她就不能體諒我一次?!現在我隱約才明白,一個寡婦帶著倆個孩子,日子已經那麼艱難,又有誰來體諒她!
我終於明白,這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感同身受,既沒有身受,哪裏來的感同?!
“土豆”事件過後,在所有人都看清我有幾斤幾兩的時候,劉帥師傅給我安排了切小料,不需要什麼技術的活。就是切些蔥花蒜葉蒜片薑片之類,統共十幾二十幾種。是切配裏最輕省的活。隻是落在我頭上,可就不簡單了。
我根本沒辦法在客人吃飯點菜之前把“小料”切配齊,甚至,十分之一的料都無法備完。使得師傅們炒菜的時候缺蔥少蒜。盡管我用盡“全力”的趕切,還是無法完成。
到上菜時間,因為缺料,炒菜的師傅拿著大勺在案子上“砰砰”使勁敲,嚷嚷著,快點!快點!快點!能不能快點!
我急得渾身是汗,可惜,再著急,手裏的活也出不來。
我想哭得要命,確隻能拚命把所有的淚水都忍在胸膛裏,悲慟。
我想快,確無論如何都快不起來。一急,又切在手指頭上,幸好指頭稍微縮得快了那麼一點,切了塊帶著點肉的指甲塊下來。
在這之前,我已經有倆個手指已經負傷,加上這個,是第三個。
拿出劉帥師傅給的創可貼裹住傷口,擦掉手上的血跡,繼續切,疼,也隻能咬牙吞進肚子裏。尤其是食指,因為用它來頂住刀背,最先受傷的就是它。隻要切東西,刀背頂著傷口,上下磨蹭,即使隔著一層創可貼也是疼得鑽心。我本來用中指暫時頂刀背,結果,指結中間直接被削掉了一陀肉。
現在,隻有小拇指和大拇指沒有負傷了。
疼啊,我的淚含在眼裏,咬著牙,我心裏明白,“試刀”之後,沒有讓我直接走人,已經是給了我機會。老板在看我的表現。除了挺住,我沒有矯情的資格。
左手如此,右手也好不到哪兒去,從早上上班到現在,七八個小時,握著刀把的手指關節,又麻又疼,手心裏的汗又濕又滑,我不得不一次次反反複複的停頓去抹布上擦掉汗水。如果不是從小就莊稼地農活堆裏摸爬長大,估計都得滿手的水泡了。即便如此,我的整個手掌心還是火辣辣的疼。
切切切,切切切。
除了中午吃飯時間,我站在這裏,這個四個墩子裏最矮的墩子上,切切切,切完這個切那個。可惜就算我連尿都憋著,中午也沒有休息的趕著切,還是完成不了自己“該幹”的工作量。
我隻覺得渾身上下都不屬於自己了。
雖然是最矮的切墩,我依舊得抬著肩膀在切。我第一次發現自己從來不以為意的身高是個問題。
我一遍又一遍的想,在麗江的日子真是太好了!但我心裏明白,親戚再厚道,也不可能替我的人生負一輩子責。如果我過了這最好的青春年華,他們的“好”隻會讓我一無是處。那我拿什麼對自己對家人負責?!
我想起曾經老爹“剛走”的日子。孤兒寡母,山裏的地又找不到人幫忙,外公也不幫。可憐我媽一個女人又無法掌犁,桃小妹又太小。我媽隻好帶著隻有六七歲的我種地。犁不了,就用鋤頭一鋤一鋤的挖,而我則跟在後麵丟種子。幾十畝地都是我們娘倆一點一點的“啃”出來的。
其中的滋味我已經記不清,唯一記得的是我在烈日下,汗水模糊眼睛,我恨不能直接躺在紅丹丹的泥土疙瘩上,永遠都不爬起來的時候,我媽背對著我跟我說的話“要想不被餓死,就給我咬著牙巴骨把地種完!你爹已經不在了,要想把日子過下去,隻能靠我們自己!”
現在的我也一樣,想要在這座城市裏活下去,我唯有自己可以依靠。
累和疼我都不怕,比起小時候在烈日下幾十畝山地不停勞作,曬掉一層又一層的皮的痛,這些痛和累,算不得什麼,忍忍就過去了。可是最讓我感到痛苦的是員工餐。不是炒圓白菜就是白菜蘿卜漂湯。從小到大我最恨吃的就是白菜蘿卜,這讓無肉不歡的我非常痛苦。
白菜加白蘿卜真是連湯都是白又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