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眼前的一雙手和手裏的刀,行雲流水的處理著到手的菜。
越是往下看,我內心的佩服就越往上增長一分。
在麗江的“一個月”除了身上多長了幾斤肉外,別的啥也沒長。
我從來都不知道,刀麵上居然能跳出如此輕盈的舞蹈。那些在電影裏的那些眼花撩亂在空中隨意舞刀,就能讓仍在空中的任何菜,想要啥形就有啥形的情節,我從來隻當是神話,看過就過。如今,確是在現實裏,就在自己的眼皮子下,上演著“刀客”的江湖。
我看著他處理掉雜七雜八的一些小菜。那些亂七八糟的熟菜,經過他的手,在刀下輕輕一過,就變成或棱形或長行或丁塊片。
我隻覺得我的眼睛看得太慢。
直到他又抬出一大筐圓茄子。
我看著他從案子下麵把裝著茄子的筐拖出來,我想,總有我不用問也能做的活了吧?!他要切茄子,總要削皮的不是?
可是,我沒有看到他用任何削皮工具,直接放平刀麵,左手抓起茄子,往刀麵上一放_______
右手握著的刀把,輕輕在茄子下輕動,左手在茄麵上幫助茄子滾動,幅度很輕,猶如曼妙女郎輕綴的身姿。
我使勁睜著眼睛死命盯著看,那又大又圓滾滾的茄子,居然能在這樣一雙手裏看見輕盈的舞姿。
一個個黑不溜秋的茄子,隻是這麼輕輕的一舞弄,卻是個個脫去黑衣換白紗。“黑衣”脫得幹淨利落且薄又薄,穿上白紗竟是一點“不瘦”啊!不僅不瘦,若是不仔細看,連刀紋都看不見!
就是特製的削皮刀也削不出這樣的水準。
內心的尊敬和佩服一發不可收拾。
我混沌到麻木的心口,像是撥開了一層迷霧。
人這輩子,不一定非要讀書學有所成,才有奮鬥夢想的資格。
我還有希望的,隻要努力,我也會有被人“尊敬”的一天的對不對?!
中考倆次落榜,第二次勉強考上了,因為補習生減二十分,這一減,就差了四分,一分一千塊,實在讀不起,補習一年,補掉倆頭大胖豬,倆窩豬仔子,等於是補掉家裏的所有經濟來源,要是再差一分補一千的讀高,外加我那嚴重偏科,活一半死一半的成績,估計家裏的外牆都得讓我讀倒了。
讓後成為芸芸農村學子黃沙中埋在最低下的那些沙粒一樣,實在讀不下去的時候,背著一摞摞磚頭一樣的書,背著父母渾濁的失望痛心疾首的老目,背著家徒四壁,背著十裏八鄉的笑話,——直背得抬不起頭,永世不得超生的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跟自己父母一樣刨土。
讀高無望,然後就聽親戚家在技校當旅遊老師的美心姐的由說,上了麗江技校。
家裏的倆頭黃牛加倆個大水牛還有三隻山羊,又讓我讀沒了。
更何況,還有一個桃小妹。
我們就是她肩上的擔子倆邊又重又沉的石頭。
壓得扁擔折彎,壓得她的背脊彎曲,壓折她瘦瘦的肩。
即使“如此沉重”,即使頭頂生活的艱辛,心酸風雨,甚至還有寡婦的流言非語,欺辱,腳踏著現實路的坎坷泥濘,即使再累,再苦,確從來沒有丟掉我們哪!
其實很多的事,我心裏明白,確硬是讓自己糊糊塗塗的做一條蔽塞視聽,“不願想”,“不願聽”,“不願看”也“不願學”的懶蟲,我把在山裏放牛時,躺在草窩曬著暖陽時做著的夢,一直不願“醒來”。
我以為那樣,現實,生活的一切苦難都會離我而去!
那雙手和鋒利的刀在我的眼前翻飛,行雲。
像是在劈開蒙著我眼睛漸薄的霧。
我開始看見若隱若現的現實。
人家有手藝伴身掙錢,是真正的師傅,那麼我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