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說,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你信不信?
良辰說的這話竟然和宋鄰安往日裏的如出一轍。
我笑了,笑得幾番坦蕩,眼睛平視著前方緩緩道:“良辰,你明知我容不得任何形式的背叛,更容不得心腹之交的背棄,你跟了我那麼久,還不了解我的脾性麼?”
眼角的餘光瞥見她臉色瞬間變得晦暗,紅唇輕啟欲言又止,最終隻是將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目光卻仍然落在我身上不肯轉移半分。
我吸了吸氣,慢吞吞地轉過身麵向她,微垂的眼皮悠悠抬高,這一瞬兩人視線交彙,目光中所含帶的情緒雙雙難猜。我不知道她心裏是何感想,反正我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清楚——我不信,我不信她。
叫我如何信她呢,先是扮成清柔接近我,刻意離間我和宋鄰安之間的關係,又不知為何把我賣到媚風樓——現在想來可能是她和孟西鈞有所勾結吧,再到後來的假死,最後到眼前她睡在孟西鈞的床上……
這一切,叫我覺得萬分陌生,這一定不是我的良辰。
就這麼沉默著對視了許久,她輕輕打破四周的沉寂,對著我說:“宮主,良辰確實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已無可挽回,我知道自己再怎麼解釋你也不會再心軟,你要我的命也無妨,但我現在隻想求你一件事,還望宮主成全。”
在我始料不及的狀況下,良辰突然雙膝著地,膝關節與地麵碰撞出清脆的聲響,接著是她飄在空中的清晰聲音:“宮主,請你……放過宋莊主吧……不要再折磨他了……”
請你……放過宋莊主吧……不要再折磨他了……
我一怔,眉目緊收。
這話聽來怎會如此刺耳,我甚至覺得自己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心裏泛起一陣酸楚的空洞,在心中問自己:我究竟做過什麼,究竟傷害過多少人,以至於那麼多人恨我入骨呢?
稍微整理了下思路,我依然平靜,麵不改色地說:“那也請你告訴我,我對他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需要你這般放下尊嚴來跪求我?”
她抬起下巴,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花了許多時間,最後我看見她清亮明媚的雙眸中溢出水滴,在眼眶中彙聚成珠,湧出來在臉頰上畫出兩行水線,緩緩滴落。那種眼神,我想用淒苦來描述,應該不為過。
“我愛他。”她亮著嗓子吐出這三個字。
我猛然一怔,肩膀處像被兩根銀線吊住,不由自主地緊縮了幾分。
“你再說一遍。”我恍了神,這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語調卻冰一般的寒冷。
跪在地上的良辰笑了,笑得輕鬆自在且無盡張狂,語調飄揚無序:“宮主,我終於不再疲憊了,我終於有機會說出心中所想了,我很開心啊,你懂我嗎……”
望著她似顛非顛的模樣,我緊斂著雙眸,靜靜等著她的後文,如同等待一場天地間的破裂。
她嘴角勾著,帶著完美無缺的弧度,平心而論,良辰長得比美景要更加動人,盡管她二人五官輪廓都像極,美景卻及不上良辰的那份魅力。
“宮主可還記得,當初你用計將宋莊主帶到毒宮,曾對我說,這個男人,你定要讓他傾心於你,可是你知不知道,你所帶給他的,除了痛苦就是折磨,難道這就是你所謂的愛嗎?”她淌著清淚,話語卻極其通順,“宮主你是自私的,在你的心裏,恐怕不曾對任何人用心過,每個人都被你算作手中的一顆棋子,需要的時候招之則來,廢棄之時丟之則去。”
我越聽越覺得她說的人是孟西鈞,這般自以為是又自私自利的人,不正好是我眼中的孟西鈞麼?原來在良辰的眼裏,我竟也是這般不善之人。
她接著說:“我跟你不同,我沒有你的尊貴身份,也沒有你與身俱來的高冷氣質和卓越才能,但是我愛他,從我第一眼見他,到我日日為他擦洗傷口敷藥包紮,我對他的愛意隻增不減,而你,冷傲地睥睨著眾人,殘忍地摧殘他,你可知我在心痛?”
她止住淚,笑了笑,並沒有打算停住的意思,我也異常耐心地等著她的埋怨。
“我承認,宮主失蹤,我心裏生出來的情緒很大一部分是慶幸,你終於要離開我的世界了,我終於有機會向宋莊主表露心跡,我把一切一切都想象的特別美好……”
“隻是……我沒有想到,你的失蹤不過是你設下的陷阱,等著宋莊主以及更多的人主動跳進去,然後你就達成目的了,對不對?”她忽然邪魅一笑,嫵媚之氣散發在空中,“其實宮主你失憶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