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革命年代的閱讀(2 / 3)

上述小說中有“文革”前出版的封麵、封底殘缺不全的“黑書”,有剛剛出版的“紅書”。新書隻有《桐柏英雄》稍好,有“文革”前小說的餘韻,1978 年改編成電影《小花》轟動一時。另外,還讀到再版發行的一批

“文革”前的長篇小說,包括《豔陽天》《沸騰的群山》《連心鎖》《漁島怒潮》《海島女民兵》《高玉寶》《征途》。《征途》以知青模範金訓華為原型,講述上海知青去黑龍江插隊的故事,這本書應該是第一部長篇知青小說。作者才華橫溢,文字幹淨利落,語感很出色。讀這些書時,都是一個圈子裏傳閱,往往一本書到手後,為了大家盡快傳閱,隻好囫圇吞棗地讀完交給下一位。

那幾年的小人書,大部分與成人書一樣乏味。印象中最愛的是高爾基三部曲《童年》《在人間》《我的大學》,我看了無數遍,每個畫麵、每個人物都難以忘記。

1974年,部隊作家李心田的《閃閃的紅星》是70年代第一部有文學價值的少兒小說。開篇第一句“一九三四年,我七歲”,如馬爾克斯般的開篇就很有味道。很多和我同齡的同學,人生第一部長篇課外書大概就是這本潘冬子的故事。把《閃閃的紅星》稱為我們這一代的讀書啟蒙之作,並不為過。那幾年,篇幅稍長的少兒小說還有《紅雨》《新來的小石柱》《戰地紅纓》《海螺渡》《林中響箭》,隻記得《紅雨》是關於小赤腳醫生的,《新來的小石柱》是關於農村來的小體操運動員的,其他幾部隻記得名字,記不得內容,還有不少書,幹脆連名字也記不得了。

真正將我帶到文學王國裏的是梁斌的《紅旗譜》。小說以 “反割頭稅鬥爭”、“保定二師學潮”、 “高蠡暴動”為敘事中心,以豪邁的筆觸勾勒了廣闊的農民鬥爭曆史畫麵。整部作品凸顯了 “燕趙多慷慨悲歌之士”的精神氣質。小說以冀中平原為深廣的背景,滹沱河、千裏堤、高高的白楊樹、瓜棚豆架、柳巷及坦蕩的大平原,都充滿著詩情畫意。書中朱老忠的俠肝義膽,春蘭與運濤、嚴萍與江濤堅貞不渝的愛情,以及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極富個性的人物語言和大段的心理描寫……這部史詩般的長篇小說,以其獨有的文學魅力深深地征服了我。

2

所有“文革”時期創作的小說,和那個時期的電影、戲劇一樣,都遵循“三突出”原則,所謂突出正麵人物,突出英雄人物,突出主要英雄人物,故事情節、人物、對話、場麵描寫之類都很乏味,所有的作品都要寫階級鬥爭,都有階級敵人。現實題材的作品距離現實非常遙遠。譬如,那些年日常生活是票的世界,糧票、布票、肉票、魚票,買什麼都要票,這些不可思議的事在小說中基本上是看不見的,小說描寫的是另一個世界,人物對話基本都是宏大詞彙、報刊書麵語。但有一個作家在整個灰暗的文壇裏,劃出了一道金光。

在那個年代裏,老作家大都擱筆被下放勞動了,中年作家浩然崛起,被稱為“八個樣板戲和一個作家”之作家。浩然是一位才華橫溢的作家,但是卻生活在一個錯誤的時代。即便是在那個讓小說承載太多觀念的時代,除卻“階級鬥爭”意識和“三突出”原則,單就藝術形式而言,浩然小說的敘事方式與“五四”以來的作家一脈相承,而更擅情景描寫。那些優美的小說語言,喚醒了彷徨、壓抑的一代人的文學意識。可以這樣說,浩然的作品對於很多出生在上世紀五十年代、六十年代初期的人而言,是他們的文學啟蒙。

有評論家說,浩然的《豔陽天》必將以其獨特的藝術成就在中國文學史上占有一席之地。而他的中篇小說《西沙兒女》是以一種散文詩一樣的語言,描寫了南海神奇的風景和獵奇般的地域特點。《正氣篇》(1975年出版)寫的是解放前抗擊日軍、保衛西沙的故事;《奇誌篇》(1976年出版)是描寫打擊南越軍隊的故事。小說把南海的奇特的自然現象,有機地融入到曆史的變遷和人物命運上來,對北方兒童來說,有著一種強大的誘惑。小時候,我向往著去南海的西沙做個漁民,自己有個木製帆船,在海上打漁在荒島上尋淡水。直到1991年,我浪跡海南時,才真正領略到迤邐的南海風光。

3

1976年,13歲,初中畢業的我因出身不好,升不了高中回村務農。

初中雖然在“學軍、學農、學工”和出黑板報中度過,英語學了兩句,“郎裏夫切悶兒貓”(毛主席萬歲)、“挨辣五脾肯天安門”(我愛北京天安門)。但畢竟還在上學。一畢業後回村務農(半個勞力,每天記5分工),短暫的初中就這樣淒涼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