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朗眯縫著眼睛,看著城門洞開的潘嶽鎮,振臂示意身後的軍隊:“停!”
他勒馬於前,仰頭看著城牆。就在前幾日,十七還站在那裏與自己挑釁,此刻那裏一個人影也不見,卻仍然有重重危險的意識從腦海中萌生。
十七究竟是怎麼想的?竟會如此好心將城門大開?
就在蕭朗半信半疑在城門徘徊躑躅的當兒,阿裏哭喪的麵孔已經幾近哀求。“我的石七大英雄!大寧國就要打來了,我們還在這邊挖石頭!你倒是想個謀軍布陣啊,調兵遣將啊,吩咐大夥去守城啊,做點什麼吧,求求你,別耗在這兒啊!”
蕭勤頭也不回,繼續孜孜不倦揮動著手中的木杵,從石縫間撬下一大塊磁石,心滿意足叫人抬出去。“放心吧!”他抽空彈了一下阿裏的額頭。“傳我的話去,叫所有的人從城門撤下來,把城門打開。蕭朗不敢進來的。”
“如果他進來了呢!”阿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石七簡直是把大家的性命往閻羅殿裏推!
“那他必死無疑。”蕭勤將這句話說得很認真。
阿裏歎了一口氣,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
隻是,事到如今,他已經知曉原來石七就是那個大寧國國君的親弟弟。他們兄弟之間,想必恩怨頗多,彼此也了解甚多。既然石七這樣篤定,那他也豁出去了!
冒雨跑回城中,傳達了蕭勤的號令。又按照他給的圖紙,將磁石在城中一一安放妥當。這才帶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靜候那一刻的到來。
總,總會有兩軍交戰的那一刻吧?
“君上,我們到底打不打?”在雨中靜候了足足三個時辰,副將實在是坐不住了。一旁的士兵被這場大雨淋到直打哆嗦,就是等不見蕭朗的進攻的軍令。
軍心早被寒意沁透。
若是潘嶽鎮有人肯端出一碗熱湯來,想必這些士兵寧願為這一碗熱湯繳械投降。
三個時辰,潘嶽鎮仍舊一個人影也不見。
用兵貴在神速,蕭朗不是不懂這個道理。
這三個時辰,他也略略將思緒想了個透徹。
蕭勤在布疑陣,賭他有沒有膽。
不過是兩萬人馬,即便有任何的計謀,他們也不足以成為自己的威脅!他並不是剛愎自用的人,想了一想,便對副將答道:“你去傳令,向潘嶽鎮進發!步兵在前,騎兵斷後。”
蜷縮在原地的士兵終於站起身,朝著潘嶽鎮前行。
阿離披著一張不易進水的氈毯,略略抵擋住寒意,騎馬站在隊伍的末端。蕭朗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你與我一道走。”他要她看著他的勝利,見證他的權威。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麵前,所有男人都有這樣的英雄主義在內心澎湃。
蒙蒙的雨霧乍起,將長長的隊伍吞沒其中。十步之外,便見不到人影。“跟緊跟緊!”一旁的都尉站在路邊,督促著從自己麵前走過去的士兵,“小心提防!”
投在霧氣中的黑甲兵,一直向前走去。潘嶽鎮靜悄悄的,除卻他們的腳步聲之外,便隻有潺潺雨聲。
“啊……”前方傳來低低的驚呼。
走在最前麵的士兵們覺得自己的腳步仿佛被一個巨大的看不見的野獸所捕捉,無法移動腳步。一股強勁的氣力將他們粘連在路旁的石塊上。亦或者前麵有一堵隱形的氣牆,無論怎麼用力,都無法逾越那堵看不見的屏障。
後麵的士兵不知道發生什麼,紛紛上前要來一探究竟。結果也被路旁的磁石陣所捕獲,吸附在上麵動彈不得。
沒有見過世麵的士兵哪裏懂得磁石與鐵的吸附之理,隻當是妖法,紛紛嚇破了膽,奪路而逃。慌亂中,遍地都是巨大的磁場,身穿鐵甲的士兵一一著了道,哪裏逃得出去。
一時間,黑甲兵亂做一團。
後方卻依舊不知道前麵的形式如何,新一輪的黑甲兵仍舊源源不斷從城門外進來。
一名略懂磁石之理的士兵費勁了九牛二虎之力將身上的鐵甲脫卸掉,方才的不對勁在此時消除殆盡,他大喜過望準備奔出城去,卻被不知從何而來的弓弩一箭射在胸口,緩緩倒了下去。
厚重的鐵甲,是抵擋利劍的護盾。一旦脫卸,骨肉之軀,何嚐能敵得過一支小小的箭簇?
脫卸是死,不脫仍舊是死。
蕭勤的磁石陣,將黑甲兵的優勢轉為劣勢。兩萬士兵全部輕裝簡從,手執弓弩,伏於高處。隻要黑甲兵為磁石所困,便發射手中的弓弩。
無數黑甲兵被射殺在道路兩旁。他們身上的鎧甲染了微微的磁性,亦變成磁鐵,隻要有路過的黑甲兵前來,亦會被這不斷延續的磁性所吸附。
十萬大軍,短短時間,幾乎顛覆過半。
蕭朗眼見著進去的士兵,全都消失不見,連回來報信的人也沒有。正在懷疑之間,下了一整天的大雨,突然瞬息止住了。從那漆黑無光的天宇中,漸漸綻出一抹峨眉般的弧光來。那道光愈來愈大,愈來愈亮,漸漸撐出一個金黃色的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