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絮撇下他徑直去做春餅。
所謂春餅,便是用薺菜汆水,切成細末,混入肉末,拌成餡子,攤在白皮麵餅裏,香噴噴的足以吸引一群象。
此時正值初冬,正是薺菜鮮嫩的季節。
她忙碌的身影俏麗而溫馨,立在廚房,令阿裏挪不開眼。
“大功告成!”她端著盛滿春餅的食盒,擦過門口的阿裏身側,晃了出去。幾乎將他的心神也晃出軀體,幽幽的淡香入鼻,幾乎令他身上三百六十個毛孔齊齊打開,舒暢通透。
“好不好吃?”詠絮拿了一塊熱烘烘的濕布,幫小含擦了擦手和臉,這才遞上食盒給他。看他大口大口的吃相,忍不住笑了起來。
“嗯。等我長大,娶你。”小含一麵啃著春餅,一麵信誓旦旦。
阿裏偷聽到他們的話,幾乎跌在當場。情敵,情敵出現了!
詠絮還來不及有任何回應,便聽見城門有人在嚷:“石七回來啦!”
她將食盒塞進阿裏的懷中,快步奔去看。
蕭勤仍舊是和阿離同騎一匹馬,一臉快意而來。
“十七皇子,小姐!”
“詠絮!”阿離見到她,分外開心:“有什麼吃的?我快餓慘了……那邊糧草告急,我連口饅頭也吃不上。”
阿裏當然跟了過來,遞上懷中的食盒:“嫂子,剛才詠絮做的春餅……”
阿離跳下馬,接過食盒,不忘塞了一塊給身後的蕭勤。然後捧著熱乎乎的餅,大讚詠絮的手藝。
“小姐,戰事如何?”詠絮不忘問她。
“唔,周嵐的失地都收複了。”她說得含含糊糊,眉眼中卻笑得有幾分自得。
截信使和假扮大寧國援軍的計策,可是她和蕭勤一同想出來的。
回頭看看仍舊端坐在馬上的蕭勤,捧著一張餅,不知在想什麼。
“怎麼了?”阿離抬頭問他。
“你聽見什麼聲音了麼?”蕭勤蹙眉。
他們凝神靜聽,果然有馬蹄聲漸漸從城外傳來。卻是從惠郡那一邊。
“垂陽公主可在此?”是一個信使打扮的邢國人,勒馬立在城外,背著信筒,滿麵塵灰。
阿離麵色凝重地出城去,眼皮在同一時間跳得更加厲害。
“我是。”她倏然換上一副鎮定的麵孔。
那名信使從懷中小心翼翼掏出一封書信,雙手呈給她。“主上命公主見信之後速回布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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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冰涼的初冬,信被那名信使貼在胸口,還殘存著些許的溫度。
可是明明是溫潤暖和的信帛,她握信的手指卻已冰冷涼薄。
“告辭。請公主見信後盡快啟程。”那名信使猶豫了半晌,又道:“大寧國的軍隊,就要打到潘嶽來了。我一路行來,聽流亡的百姓說,大寧國輸了一戰,發誓要報仇。怕是晚了,此地便無法通行。”
“多謝。我自會盡早起程。”阿離謝過那名信使,看他勒馬旋身,踏著還未散盡的塵土而去。
她匆匆拆開信,嵐畢禹的字跡隻有兩個,“速歸”。
阿離立在原地不動,回頭看了一眼。
蕭勤已經下馬,手中仍舊是捧著她遞給她的一張春餅,卻一口未吃。一旁的阿裏拉扯著他問東問西,他漫不經心地回應,雙眸卻一直望著她這裏。
她知道,若是自己不過去,他便要過來。
也許是從身手伸出手,摟住她的腰身,將下巴擱在她的肩上。也許是低頭凝視她的雙眸,再淡淡揚唇一笑。
明明知道這一場戰亂之中的相遇,是一場偶然的邂逅,卻願意將這份偶然放至無窮大的希冀中,期盼由“邂逅”,變成“永久”。可是終究不能夠。眼皮仍舊在跳,仿佛預示著這一場分別,便再無重逢的機會了。
春餅的香氣還在唇齒間縈繞,她再看向城裏時,雙眸似乎像下過決心一般,徑直走了回去。
“詠絮,為我燒些熱水,滾燙滾燙的,我要沐浴。”阿離將頭上的發髻打散,黑瀑般的頭發瞬間披在耳後,如一朵鬢邊烏雲,有種嫵媚而說不盡的風情。
詠絮依言而去。阿裏自是舍不得離開她半步,也跟著去了。臨走時將春餅拿了一塊在手中,把食盒遞給蕭勤。看了一小會,仍舊伸出手去又抓了一塊塞在嘴裏,這才匆匆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