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思緒仍舊會在記憶中遊走,去想念她的每一個角度都完美到極致的麵孔。三年的時間,不長也不短,傳說中,剛好是一朵仙界蓮花綻放的時間。她的男裝扮相已經是好看得緊,換上女裝,更是不忍逼視。他見過許多穿上任何衣服都美麗的女子,卻沒有一個美得像這樣鎮定自若又絢爛奪目。仿佛紅塵中一尊洞悉了世事的女神,經過了慌亂的前世,一身清朗投胎於此。
她眼神清明如月,麵孔是月下的白蓮。涉水而來,緩緩而綻。
蕭勤記得這三年裏的往昔,好像無論做什麼,腦中總有她的影子。他記得依娜的帽子被風吹下的那一幕,阿離的麵孔在瞬間和她重疊。有時候他在有月亮的夜晚,恍惚朝著帳外一看,有一個窈窕的身影一閃而過,似極了她。甚至隻是一盆淨淨的水,低頭窺視時,又倏然掠過一張清麗容顏。
她不在他的身邊,卻又無時無刻不在他的生活裏殘存著動人心魄的影子。
沒有她,卻處處是她。
“阿離……”蕭勤輕輕喚了一句她的名字,又覺得自己過分唐突。
是誰在雲端,隻眨了一眨眼?即使在雲端之下心有靈犀的另一個人,也能瞬間感覺到。“誰?誰在那裏!”阿離似乎聽見一個極似蕭勤的聲音在喚她,她以為是疲勞過後的幻覺。幾步奔出帳外,哪裏有人?
蕭勤翻在帳頂,一絲聲音也不敢出。
他,還未準備好見她。
明明那股沉澱了三年的感情幾欲噴薄而出。
明明他被她所刺的傷口此刻隱隱作痛。
明明他很想衝上前去訴說離別之苦。
可是……他仍舊記得她眼中的恨。
即使在她麵前現身又如何?也許隻會徒增傷心。她的那一劍是為保護蕭朗而刺,說不定,結局隻是他一廂情願。
黑暗中唯一露出的雙眸,黯然地垂下去。蕭勤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挫敗感。
阿離仍舊站在帳外,一身普通的戎裝一看便被她的巧手改製過,在她美麗的身上穿得英氣十足。
他覺得此刻是人生中最最灰暗的時刻。
沒有月光。
沒有星辰。
冷冰冰的空氣貼在他的麵龐。連呼進去都有一絲幹澀的冷。
而心愛的人,卻站在他的麵前,他竟沒有去見她的勇氣。
“蕭勤!你真是個失敗的人!”他在心頭這樣暗暗罵著自己。
隻聽阿離輕聲問了一句:“十七,是你嗎?”
垂下去的雙眸頓時晶亮起來。蕭勤抬起頭,緊緊盯住了背對著她的阿離。
她在黑暗中麵色遲疑,隻是捕風捉影的仿佛聽見了蕭勤的聲音,衝著夜晚的涼風,低低切切地繼續喚了一句:“是你嗎?”
他剛要回答,卻聽見遠遠的傳來刀劍相交的聲音,卻是阿裏,嗷嗷直叫地喚他的名字:“石七!石七救我!”
阿離便看見一個黑影從自己的帳篷上跳了下來,飛快地朝著那邊奔過去。她驚的是果然帳外有人,並且另外一邊的響動,喚的竟也是“十七”之名。
她未學過任何武藝,自然追不上那個身影。隻是那麼驚鴻掠影的一瞥,她覺得那個背影和自己在會布隆的途中看見的極為相似。
那個名字壓在舌根下,卻再也喚不出口。
好容易奔到廚房內,隻見詠絮大大咧咧踩住了一個陌生的黑衣男子,雙手反擰到背後,被另外一個蒙麵的男子製住,動彈不得。
詠絮扭頭惡狠狠質問道:“你是誰!來此作甚!放開我!”她原本拿了一隻短匕要追問腳下男子的來曆,卻誰知他大聲呼喊了“十七”這個人的名字。此刻那柄匕首“叮”的一聲貼住阿裏的臉頰旁紮入地麵,嚇他一跳。
“莫,莫要傷她……”阿裏跳起來的時候,雙眼還情不自禁瞧了詠絮好幾眼。果然是香豔又脾氣火辣的美人兒啊,就像沙漠的仙人掌那樣紮手。
阿離立在門口,再也無法前進一步。
那個蒙麵的男子,隻露著一雙眼睛,她卻一眼能認出那便是蕭勤。
這世上不會有這樣多的巧合,讓她看見了一個神似的背影,再聽見一句神似的聲音,而後,再撞上這樣一雙完全一樣的眼睛。
漆黑如墨,那般深邃的雙眸,眼尾卻微微上挑。明明飽含深情,卻看起來花心得不得了。除卻蕭勤,誰還會有這樣一對矛盾重重的雙眼,在此刻定定地看著她?
“蕭……蕭……”那個名字在記憶中縈繞了多時,乍然重逢的時候,竟無法脫口而出。阿離幾乎要哭出來,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蕭勤,明明被自己一劍刺中,怎麼會活生生站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