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我們明日再來。”十五蕭夜和十六蕭裁飛也似的逃出靈堂,徑直去了。
蕭勤倒是慢慢地踱步出去,心中思索著方才那番話。
蕭烈捂著胸口自靈堂中走出來,麵如縞素,一隻手伸出來,指著十七顫抖道:“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竟是你!”
“我?”他蹙眉。“十七不明皇兄何意。”
“別跟我打哈哈了!那宮女,定是你派去的!”蕭烈雙目發紅,原本書生氣十足的麵孔,此刻多了幾分陰狠。“我原道你們兄弟是不一樣的,對你另眼相待,卻想不到,你竟比十二還要狠毒!遲早,不要落在我的手裏!”
蕭朗在一旁聽見他們的對話,忍不住推了蕭烈一把。
那股掌風令蕭烈在原地滴溜溜轉了個圈。
蕭朗乘勢拉住他胸前的衣襟,在他轉圈之際,早已將他身上纏的布帶與衣襟都解了下來。
幾位公主低呼了起來。卻隻見蕭烈狼狽著赤裸著上身,白皙的胸膛上光潔平整,何來傷口?
一時間眾人都明白那一夜的“暗箭”是怎麼回事,看向十一皇子的目光更是多了幾分不可言喻的詭譎。
至於方才十一皇子對十七的那番言論,也就更無人放在心上了。
即使那位勸皇後吞食舍利子的宮女是十七皇子派去的,若是皇後娘娘不偏聽則信,怎會有此慘劇?
蕭朗一個字不說,卻當場揭了蕭烈最暗的那塊傷疤,令他窘迫在當場,麵色紅紅白白,指著蕭朗隻道了個“你”字。他此刻如一隻被剝了皮抽了筋尚未修煉成形的小白蛇一般,色厲內荏,心中的秘密全被這一場不可預知的變故所拆穿,連親生妹妹蕭儀看他的目光都從景仰漸漸變得有一絲疑惑。
倒是十九皇子蕭衍,小小年紀,卻有一把好嗓子。上前拉著蕭烈的手用脆生生的童聲道:“十一皇兄,你來時穿的衣服呢?”他們進靈堂之前,是穿著便服來此的。此刻早有小太監匆匆去取了蕭烈的衣物來幫他換上。
蕭烈本來打算守夜,此刻嬋娟殿卻成為他記憶中最丟臉的地方。巴不得生出一對翅膀來,飛離此地才好。
蕭勤今夜仍舊有些悶悶的,方才蕭烈的那番挑釁,他亦無動於衷。隻是諸多頭緒,結紮在一起,令他思索得十分吃力。自是沒有氣力去應付十一的言論。
卻不知為何見了他胸前的平整肌膚,頭腦中電光火石驟然閃過,雜亂無章的頭緒瞬間因為這個而連在了一塊。
蕭烈雖然城府頗深,關鍵時候,卻絲毫不能壓抑自己的內心所想。方才那番言談舉止,竟連十九皇子蕭衍也不如。蕭朗怎麼會以為他才是自己繼位的敵手?
唯有……
與十二皇子蕭朗同母所生又極受蕭慈寵愛的蕭十七,才是十二苦心積慮要除去的那個人。
無論是那副暗藏玄機的繡品,送入十七王府的兩名質子,還是他偶然間得來的舍利子,加上那夜嘩眾取寵的猜糖豆的遊戲和那個莫名其妙的宮女……一切的一切,不過都是為了將皇後的死因推到他的頭上!
蕭勤想到這裏,心底仿佛在夢魘中墜入一個看不見也不可預料的空間,背脊出了一身涼汗。
原本一顆真心相待的十二皇兄,他的親哥哥,兵不血刃,使得一手絕妙的笑裏藏刀綿裏含針法,將他逼上絕路!
今日父王許是悲痛過度,來不及思量那許多雜事。待這場悲傷過後,以父王的智慧,不難探究那致命的舍利子是誰人所送。方才十一口中說的那名宮女,不管她從何而來,去往何處,總歸能與自己牽扯上確確實實的關係。
他心中第一次絞痛如麻,手足如被割削般的難受。
偏偏蕭朗衝他走過來,麵龐上籠著他從未見過的溫柔笑意:“十七弟,沒事了,你可要與我一道回去?”
他縱然聰明又心機頗深,也不過短短十六歲的年紀。如何與從小便廝混於軍營,看慣廝殺與血戰,領略過人性至殘至酷的蕭十二相比?
抬眼看向昔日最親密的哥哥,眸中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沉澱。原本透亮的雙眸,仿佛被夢魘中的黑浸染過似的,深邃不見底,沉滯而凝重。
隻聽他的聲音惻惻如梅花竟綻的雪夜般清冷涼薄,雙眸中的輕浮盡去:“今夜,十七在此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