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那頭側躺著之人正是濮陽帝。
燭台的蠟燭早已燃盡,隻餘下粘稠飽滿的蠟淚懸掛在那裏。昏黃的房間內,唯一的光源隻有半開的窗戶外投訴射進來的皎潔月光,零零散散地照射。在房內的爻蘭緋,此時隻能依稀分辨濮陽帝的輪廓。
而此刻的濮陽帝正毫無戒備地躺在床上,雙眼闔著,呼吸平緩。安睡的模樣褪去平日裏的冰冷淩厲,拒人千裏,收起睜著星目時的倨傲與上位者的威勢,竟不可思議地帶上了些許親和力。
爻蘭緋冷哼一聲,拳頭緊緊地握了起來,瞥見自己身上已然齊整,顯是被他整理過的衣衫,爻蘭緋依舊難平心中莫名的怨氣。縱是他的外表變成軟弱無爭的羔羊,也改變不了他與生俱來的傲氣。
借著昏暗的光亮的掩映,爻蘭緋無聲無息地靠近沉睡的男人,雙手神不知鬼不覺地摸上濮陽帝的脖頸。
掐死他,掐死他,掐死他……
爻蘭緋心中天人交戰,理智與衝動各據一方,互不相讓,在下手與收手之間猶豫不決。
自她降臨這個世界,濮陽帝便未對她做過任何實質性的傷害,卻反而處處縱容維護,乃至超越許多他人對他的認知。她本就非愚鈍不化之人,其中種種,自然有所知覺。人心肉做,她不可謂全然沒有感覺。
隻是他的維護縱容來得太過突然,全無征兆,讓她不得不產生懷疑與戒備。然而今日的一切,卻讓她再也無法懷疑他的用心。
濮陽帝的顯赫身份,尊貴得無法比擬,而她身上可謂一無所有,縱使濮陽帝在她身上有所圖,也大可不必如此大費周折,乃至屈尊降貴屈就她。而今日他便是硬生生停下了動作,甚至柔聲安撫。所有的一切,若是宣揚出去,隻怕所有人都會嗤之以鼻,以為她荒唐扯謊而決計不會相信。
但,他確實如此做了。
這一切,無不說明濮陽帝對她……
若是此爻蘭緋是彼“爻蘭緋”,隻怕早已仰天大笑,樂上九霄。
偏生她不是!
爻蘭緋此時此刻心亂如麻,她分辨不清自己對這個男人的感情。她隻是清醒地認識到她與他之間遙隔的鴻溝,便是他再有揮劍江河,斬波逐浪的通天本事,也無法逾越。
既然沒有結果,便不應該開始。
爻蘭緋本意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應蓮,回到現代。濮陽帝今夜的所作所為明明白白地讓她意識到,她的能力在這個世界多麼渺小,軟綿無力。想要隻身尋找應蓮的路途荊棘風浪,雷雨交加。而她,既非仙俠,亦非精通奇能異事之人,肉體凡胎的她隻有一身尚可的拳腳,無法言語的缺陷令她雪上加霜,更是讓她前路艱險,生死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