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試探著挪動自己的腳,抬起還未落下,身前突然映下一片黑影,將四周的目光與炙熱的驕陽遮擋在外。
我抬頭,順著絳紫色的衣襟向上望去,我疑惑的目光正撞進曹桓微怒的眸裏,他看了我半晌,沉悶道:“自己算算,離約定過去幾日了。”
我暗道倒黴,索性裝起了糊塗。偏著頭思考了一番,問道:“曹公子與小女子何時有過約定?”
曹桓眉頭一挑,笑的得意“裝傻是吧?怎麼,牌子不想要了?”
我搖了搖頭“不要了,你若喜歡送給你好了。”我可對什麼王侯子弟不感興趣,留了牌子也沒有多大的用處。
曹桓聞言突然揚唇一笑,連眉眼都帶著歡喜“當真給我?不後悔?”我奇怪的看他一眼,一個牌子罷了,有什麼值得後不後悔的?他抬起握成拳的手,五指張開,小小的木牌從他手心滑下,在我眼前得意的愰了愰,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寶物“罷了,你想後悔也遲了。”說完又把木牌放進自己的衣袖。
我懶得去猜他心裏想些什麼,告了辭就要離開。他眸光一轉,看向我的腳踝處,伸手握住我的手臂,不顧我眼裏的怒意,斂起笑意,神色變得嚴肅“怎麼傷的?”
光天化日之下,突然之間的“拉拉扯扯”引來了許多人的注目。我尷尬的伸出另一隻手將他的手扯下“方才那個屠夫喝醉了酒,也不知怎麼就把酒壇扔到我腳上了。”
我話音剛落,見曹桓陰沉著臉,向前一步雙臂微張,我見狀連忙向後跳了一大步,落地時,腳踝處猛烈的痛讓我險些掉了淚,我警惕的望著他,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忍著不肯落下“你做什麼?”
他沉默不語,抬腳又向前一步,姿勢不變。
“你別過來!”
“你打算讓你的腳廢了嗎?”
“與你無關!我自己會去尋大夫,不勞曹公子費心!”
……
醫館裏,藥童來來往往,忙的不可開交。我斜躺在木塌上,塌旁,醫女正耐心的將我腳上的情況一一告知端坐在一旁閉目養神的老人。
我側過身將老人上下打量個遍,一身白衫,胡子花白,時光在他臉上刻出道道痕跡,卻沒有磨滅他的精神,想著他剛剛為另一位男子接骨的模樣,我還覺得後怕,那股狠辣勁哪像是在治病,分明是在殺人。不過他也的確厲害,不消片刻,上一秒還跪地哀嚎的男子下一秒就變得活蹦亂跳的。
醫館不大不小,卻足以容納十幾位和我一樣的病患。這醫館的大夫仿佛對蘭花極其喜愛,在醫館裏,隨處可見蘭花的盆栽。紗簾上垂掛著一串風鈴,微風拂過,風鈴“叮鈴”作響。淡淡花香配著濃鬱的藥香,味道有些怪異,我不著痕跡的用衣袖將口鼻擋住,對這異香感到極不適應。
偏頭看向一旁,曹桓正坐在塌旁的木椅上小憩。
我實在想不明白,怎麼就糊裏糊塗得被他拽到了這裏。本以為對他說得明白了,他便會離去。可他雖然沒有再向我靠近,卻猛地拽起我的手,將我一路拽到了這裏。還記得才到醫館時大夫見我們的神情,一幅活見鬼的模樣,還說什麼傷勢加重,若是來遲片刻,恐怕這條腿算是廢了。
我瞪向一旁的罪魁禍首,後者隻是伸手摸了摸鼻梁,眼神四躲,心虛得緊。
我見他仿佛睡得沉了,悄悄的下了塌,拿過靠在塌前拐杖,躡手躡腳的向門外走去。
醫女見我下了塌,忙放下手中的藥罐,快步向我走來,還沒等她出聲,我連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指了指曹桓,示意不能將他吵醒否則我是休想出去透氣了。醫女掩唇嬌笑,了然似的點頭,輕聲道:“姑娘與公子還真是恩愛。”
我微皺了眉頭,但也覺得沒什麼解釋的必要,這種事情隻會越描越黑。
我腳下的傷雖上了藥,但要完全愈合還得花費不少時日。我斜靠在醫館外的一棵柳樹下,街道永遠都那麼喧鬧與醫館內的安靜相差太多。
柳枝拂過我的肩頭,柳葉觸摸著我的臉頰,帶來一絲微癢。陽光太過刺眼,我伸手,掌心放在額頭,企圖將陽光擋去一些。
透過指縫,我凝視驕陽,眼裏浮現斑斕色彩,忽隱忽現,將驕陽圍作一團。不知看了多久,身子漸漸有些乏了,腿也越來越使不上力氣。我漸漸合上雙眼,待適應了一會兒,才將手自額上緩緩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