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珍珠珠簾,端坐在高高之處的女人穿了一身——月白色繡了一隻鳳鳥的衣裳——“神袍”,寬大就像是將她整個人鎖在裏麵,衣裳上麵有個巨大的帽子,因此她麾下的猛獸們隻能看到那纖細向外的手掌,卻無法拜謁尊顏。
她從一開始就沒有出過聲音,好像唯有如此才能維持鳳鳥的尊嚴,而在她視線的最下方是一隻雛鳥——兩個女人,她們之中馬上就要決出一個勝利者,那人將高高在上。
其實她們躬身而立的地方也很有意思,隻要是長眼的人就難看到,她們二人各有歸屬,來自於高處的燭光將她們影子投向不一樣的方向,一處相左,左邊是久居琥珀居的本城“老家”,一處偏右,那便是以郭家父子為首的翡翠裏諸家族。
她們保持這個樣子已經有些時間了,按照往年的規矩這時候早就該由娘娘選出真正的魁首了,但如今娘娘不知為何一直沒有動作也沒有指示,因此他們隻能保持著這個動作,保持著緘默。
“啪啪”的拍掌聲傳來,高台上的青絲娘娘終於說話了,不過她的聲音和言語都不像她穿的這件神袍一樣莊嚴,反而很輕挑:“唔,可算回來了,這是已經進行到哪個環節了?”
底下靜悄悄的,不複之前觥籌交錯的聲音,位於青絲娘娘身後的一個男人皺眉在珠簾上一揮手,於是諸多珍珠上下滾動,同時外麵的人再也聽不到裏麵的聲音。
他趴在娘娘耳朵邊說道:“都已經結束了小姐,要是按照分數是郭家選的那個占上風。”
是男人打扮,是女人聲音,不隻是女扮男裝,還是男生女音,“是嗎?說,收了郭家多少好處?”
那不隻是女人還是男人的家夥也沒有隱瞞,反而笑嘻嘻說道:“郭家給的是真不少啊,不過就算豆娘不收這些,按理說姐姐也改選他家人的。”
青絲娘娘煙波流轉,一臉神秘的說道:“按理說……嘿嘿,我就是從‘理’那裏回來的,人家說了那些不算數了,就按金瓶擲簽來隨意選一個,是他家就是他家,不是他家的郭家也發不了脾氣。”
小翠捂住嘴,驚訝道:“那郭家不是虧死了,他家大少爺可是當了許多年……”
“小聲點,有人可是能聽到的!不過……嘿嘿,誰讓咱們都是娘們呢?娘們護犢子是天性,不對,是天公地道!天經地義!哈哈!”
她的笑聲極有穿透力,要是正常情況下這樣的笑聲足以如一把利劍輕易穿透屋頂,然而此刻隻是一道珠簾上銀光流轉就輕易將所有聲音都攔了下來。
珠簾如瀑,一個巴掌大小的金瓶穿過瀑布落在眾人眼前,落在二女中間,聲音已經傳了出來卻是懶洋洋的,“這裏麵有兩根簽子,你倆一人選一根。”
金瓶落下的一瞬間是沒有簽子的,但當這話說完,兩根紅漆金字的簽子就自動“冒”了出來,話裏沒有“立馬”二字,於是兩個女人都不約而同的看向自己影子延伸的方向。
郭家父子和琥珀居二人遙遙相對,一前一後的微笑點頭致意,而與此同時郭俁用蘸了水的手指在桌麵上悄沒聲的寫下一個字“反”,他的字寫得很好看就像生有一張好看的麵皮,郭老爺自然也看到了,笑著搖搖頭,既沒有寫字也沒有說話。
琥珀居那兩人都是上了年紀的老者,一個形象差些,頭上是禿的,即使是坐在桌子旁仍然牢牢握著他那根同樣光滑的手杖,另一個雪發後梳,臉上沒有一絲皺紋,看起來隻想是個早生華發的中年人,但他是上了年紀的而且說不定要比他旁邊那位歲數還要大,因為那雙眼睛是凸出的,像是在水裏發過泡的就連瞳子都給水稀掉了顏色,那水的名字叫做歲月,這老人長了一雙近乎純白的雙眼。
他們中禿頭老者含笑向黑紅衣女人點頭,這個動作本身沒有含義,但此刻卻給了她巨量的勇氣,因此她深呼吸之後就要從兩根簽子中抽出一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