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都變了,當父親破產,欠下巨款,他從德國漢諾威音樂學院回國開始,信念就在慢慢地動搖,夢想在現實麵前不堪一擊。
他是個懦夫,是個失敗者。
秦涵歪在沙發上,腦袋空空,什麼也想不起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睡過去,睜開眼,是經紀人徐達。他搖晃著自己,“快點,今天開機儀式。”
秦涵不想動彈,“推了吧。”
徐達倒退兩步,他不會瘋了吧。正要詢問,手機又催命的響了起來,是星周刊的記者杜軍,“你好,我是秦涵的經紀人,請問有什麼需要轉達的嗎?”
“行了,姐夫,你看沒看陸雲宣的微博。今天的電影開機儀式已經開始了,所有的記者都在詢問秦涵為什麼沒來,你做好心理準備。還有,能不能給我一個專訪,保證給你頭條版麵。”
“什麼微博?”徐達開了擴音功能,搜索起陸雲軒的微博,最上麵那句:我和秦涵緣分已盡,再見還是朋友。
“分手微博了,你還不知道。”杜軍嘖嘖稱奇,“才剛發,評論都過百萬了。哎,是真的還是假的,難道是為了給電影炒緋聞。”
“炒你個頭,一邊玩去。”掛了電話,“小秦,吃了沒?我去給你買吃的去,你好好休息,工作推了就是,反正你還年輕,不急於一時。”徐達小心翼翼,生怕在觸動了秦涵的傷心事。
“徐達,我要吃德國烤豬肘,喝德國啤酒。”秦涵回過身,對他說著。德國的啤酒節是聞名世界的狂歡節,華麗的馬車上載滿了啤酒,一起留學的好友鑽進帳篷裏享用著美食美酒,耳邊是令人陶醉的情歌雅調。為了感受最正宗,最盛大的節日氣氛,他們特別從下薩克森州趕到慕尼黑。原本沾酒就倒的自己,也在這種歡快的氣氛下喝了一些,好在酒精不含量不多,不至於被扛回去,也沒發酒瘋。
“你要喝酒?”秦涵是有名的一杯倒,參加任何酒會,從來別人喝酒,他換成水或者飲料。徐達驚訝之後,趕緊出門去買。
起身,走進琴房,黑色的琴身光亮的可以倒映出人的樣子。這架鋼琴是柯維安十六歲的生日禮物,那些年裏,自己也是彈著它,從最簡單的音符到完整的曲目。去德國留學的時候,柯維安拍了拍這架琴,“送給你吧,好好對它,別像我一樣拋棄它。”
摸著琴鍵,輕柔地像是在撫摸著自己的孩子。playinglove,自己會學的第一首曲子。因為那時柯維安愛上了一個叫做徐沁書的姐姐,他們都喜歡看《海上鋼琴師》,都愛那個從未出生,從未死亡,從未存在,天堂裏也沒有名字的1900。
以前不愛,但年紀越長越愛這個虛幻的人物,有誰能像他一樣,永遠活在那蔚藍的海洋中?
凡人做不到。自己不過是萬千凡人中的一個。
徐達回來的時候,看見他在對著鋼琴發呆,“出來吃豬肘。”說完秦涵就跟著他出來,看了看擺在茶幾上的啤酒,有些悵然,“不是這個牌子的。”喝上一口,更加不是他想象中的味道。徐達不懂他的惆悵,開了瓶白酒,“試試這個。大老爺們都愛喝二鍋頭。”
“我不能喝。”秦涵拒接的話才出口,徐達就強行灌了他一口,“一醉解千愁。醉了,醒了,還是一條好光棍。”秦涵嗆著了,咳嗽兩聲,不知道是不是想開了,拿起二鍋頭就灌,有些辣,但辣的很舒服,仿佛心裏的痛都能從喉嚨裏得到緩解。
徐達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才像一個男人。”然後彙報起工作的事,“那部電影給你推了,手上的幾個代言也往後挪了挪。過兩個星期有一個電影的主題曲,你應該沒問題吧。嗯,就是《錯過時光》的主題曲——最愛的人到最後都分散了,你不喜歡也可以推掉的。不過因為是老板妹妹演的女一號,要推你自己去說。”
“好兄弟。”秦涵一個熊抱,帶著徐達摔在地上,“咦,你什麼時候學會的分身術?一個,兩個。不對。你瞪我幹嘛,就知道你嫉妒我比你長得好看。”說完就趴下不動了。徐達終於明白他為什麼滴酒不沾了,原來是個愛耍酒瘋的主。好不容易扶著他起來,自己的手機又響了,一個陌生的,奇怪的電話號碼,“喂~”
“秦涵呢,徐達要秦涵接電話。”霸道地,不容許人反抗聲音傳了過來。
“不好意思,請問您是?”
“我姓柯,你們公司沈倩馨的小姑子。你在給我囉嗦,信不信我分分鍾滅了你。”
“馬上,馬上。”徐達哆嗦了一下,溫柔高貴的沈美女,居然有這麼個粗魯野蠻,仗勢欺人的小姑子,真是一點大家風範也沒有。心裏腹譏了一番,還是得罪不起這種二世祖,倒是不知道秦涵怎麼認識柯家的大小姐。“秦涵別說胡話了,有一位柯小姐找你。”
“柯小姐?”秦涵搖搖頭,“不認識。”電話已經放在了秦涵的耳邊,馮陌安聽到這話氣的有些胃痛,耳邊傳來了徐達的聲音,“不好意思,您是不是打錯了。”
“徐達,我們搬家吧。”他重複了幾遍,終於醉得不省人事。他不要住在這裏了,處處都是陸雲宣的影子。
“他剛才嚷嚷什麼?”馮陌安問著。
徐達如實相告。
第二天趕緊收拾了秦涵的行李,拖著他去看新房子。兩層的小洋樓,帶著一個看不清全貌的花園,徐達得意洋洋,“漂亮不。”
秦涵一個勁的搖頭,“我可住不起。”父債還沒還清,而且這裏分明是顧氏開發的定製別墅樓盤,隻有那些錢多了,沒地燒的富豪才玩這一套。“徐達,我昨天沒跟你說別的了吧。”秦涵撫著胸口,生怕徐達在說出什麼。
“放心,不要你錢。你不記得了,昨天一位柯小姐給你打電話,聽你要換房子,就把自己名下的這套空別墅借你住著,反正沒人,不住白放著怪可惜的。”徐達晃了晃手中的鑰匙,“進去吧,快進去。”也帶著自己長長見識。秦涵什麼都好,就是花錢太小氣,每天心心念念著還債,其實把最近手頭上的工作做完,兩個月之內就可以把剩下的還清了。
柯小姐?他隻認識柯先生。應該是馮陌安吧。也就懶得拒絕,反正多給她做點事就好。
秦涵走進去,打量了一下客廳,完全是歐洲的風格布置,牆上恰到好處的掛著幾幅名畫。從後門走進花園,小徑縱橫,草木玲瓏,一條人工小溪讓靜態秀麗的草木更添靈動。沿著溪邊的石子路穿行,溪水漸漸變深,彙聚在一個橢圓形的池子裏。四周是疏密不一,半人高的桂花樹形成的天然屏障,池子裏鋪的依舊是石頭。秦涵瞧了一眼,“果然是定製別墅,這大概是柯叔叔自己設計的。”柯叔叔喜歡水,每年暑假,他跟著陌陌姐和柯維安出去旅遊的時候,柯叔叔一定會選擇有水或水池的地方居住。
“還有呢。”徐達走到淺水邊,摸著一塊臥在水邊,青褐色的大石頭,“這是放水的開關,向左是溫水,當溫泉用也不錯。剛好可以給你用來給你遊泳。”
“果然是萬惡的資本家,洗個澡還這麼廢水。徐達,把我行李搬過來,我換身行頭,試試水溫。”
七八月的天炎熱無比,水中的石子觸骨生涼,溫潤光潔,並不覺得硌腳,空氣中半開的桂花,甘甜清冽。昨天下午,醉了之後,倒是有很多人打電話給徐達。今天早上聽著媽媽的嘮叨,莫名的覺得順耳。
遊了幾圈,覺得世界清靜的讓人陶醉。沒有通告,沒有閃光燈,沒有狗仔的日子,實在是太愜意了,愜意的都不想動彈。於是懶洋洋地停止了遊動,身體慢慢地向池底沉去。背後傳來一個女人的尖叫聲,帶著無限的驚恐,“阿秦。”
他聽見奔跑的聲音,聽見落水的噗通聲,回頭的時候,隻見一個雪白的身影在水中撲騰——馮陌安?他眼花了吧。
“阿秦,救命。”馮陌安在水中沉沉浮浮,眼睛、耳朵、嘴巴,都灌了不少水,難受的要命,頭也昏昏沉沉。她是來見死黨的,不是來死的。她死了,爸爸該多難過,大伯會不會為自己傷心的白發更多?安,哥哥,他會不會捧著花去看自己,然後身邊是他的妻子和孩子。還有要命的牛皮糖,琥珀,終於不會在纏著她了。
“阿秦——”水淹沒頭頂,她有些害怕呢。陌安,莫安,果然不是個長命百歲的好名字。
“陌陌姐。”秦涵手腳並用,趕緊遊到她身邊,拖住,她下沉的身體。陌陌伸手纏住他的脖子,咳出了好些水,狼狽地呼吸著新鮮空氣。秦涵正想要她放手,好帶她上岸,這才發現,水位不高,不過一米七而已。便任由她抱著,讓她呼吸,慢慢地走到更淺的水域,放下她。
沒了生命危險,陌陌在水中站好,踮起腳尖,直接揪住秦涵的耳朵,“有你這麼遊泳的嗎?要死啦。”介於身高上的優勢,秦涵一點也不覺得馮陌安很凶,反而有幾分好笑。比了比身高,隻到他的鎖骨,“陌陌姐,你就一點沒長過嗎?”秦涵護著她,生怕又被水淹到。
“煩人。”推了秦涵一把,馮陌安覺得自己純粹是自作多情了,他現在生龍活虎的樣,說失戀了別人也不信。自己怎麼就笨到相信網絡上的流言,以為他剛剛,剛剛就那麼沉下去了。拿出濕漉漉地手機,打開關於秦涵的網頁,遞了過去。
金童玉女分手,再也不相信愛情了。
電影發布會神秘失蹤,秦涵失戀通告全麵取消
且行且珍惜,盤點曾經的金童玉女——翁美玲為愛??????
“什麼跟什麼,我取消通告就是想休息一下,好好準備接下來做什麼。陌陌姐,你手機上有微博嗎?借我用用,澄清一下。”秦涵哭笑不得,這些都是什麼事呀。
“沒有。”馮陌安走上岸去,有些冷了。上次回國還是六年前參加柯維安的婚禮,這些年,也不知道北京變成了什麼樣子,至少當紅的偶像明星很少有她聽說過的了。
“算了,我出去逛一圈。要不要帶什麼東西給你?”秦涵笑盈盈地,總讓人生不了他的氣。馮陌安有些害怕,緊緊地抱住他,“在中國,我隻有你這麼一個親人了,你不可以出事。”
“怎麼會,還有你大伯他們。”
“可是和柯維安比,他們都會選柯維安的。他才是柯家的孩子,我不是。你知道嗎?我是孤零零的一個。在法國,一個人生活,我會覺得很理所當然。周圍的留學生,都是一樣的,同樣的想家,同樣的寂寞。可是回來,看見別人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我就會想到,我和哥哥,吵翻都快十年了。他這麼一點都不知道我隻是好麵子,連一個電話也不給我打。他畢竟是養了我十年的哥哥呀。”如果這個世界上隻有一個人知道,她是曾經多麼的愛柯維安,那麼這個人一定是陪著自己長大的阿秦。
“去換衣服吧,小心感冒。”他勸不了。論情深,從來都是陌陌。
牽住馮陌安的手,往裏麵走去。濕漉漉地白裙子,黏在她身上,“怎麼瘦了這麼多?”
“angle的公關總監可不好做,搞時尚的首先要讓自己變的瘦,不管什麼樣的衣服都要套得上。再說了,十年前的我,那叫做超重。”
“超重也是校花。”秦涵得意,“天生麗質,就是別人比不得的。”
確實,馮陌安才一米六,可是骨架纖細,當年一百零七斤,也看著不胖。
“先睡了,明天要去帝都主辦angle的時裝發布會。代言人是沈倩馨。”
秦涵了然,怪不得心情低落,原來要見她嫂子。想必柯家的人和事,她也躲不了了,“好好休息,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你去法國吧,前幾天不是還沒有好好遊覽嗎。”
關上門,進了浴室,水汽氤氳裏疲倦感終於帶走了所有的惆悵。天大,地大,睡覺最大。
不知睡了多久,手機如魔咒一樣喚醒了馮陌安。趕緊拿起電話,一串流利的法文脫口而出,睡意全無。